按:这是微信发不出去的版本。原样存档。
为了安全起见,人物和事件模糊处理。您就设想这是某位知识分子(例如苏格兰拉底)在某个群体(不雅之典大议会)中声辩和回应不同声音的时间线。
下面将会出现的人物说明:
慕容:一位著名的作家,曾经定居成都。与W是好友。
P(女):成都某会的积极粉丝。
T牧师:如雷贯耳的。
Z:某自媒体。
WP(女):积极行公义的。
LSS(女):早年润去了加拿大的。
WD:13年前去了美国的。
L:W的同工,好友。
……
如果您对具体人物感兴趣,可以阅读原文的时间线:
3年前的日常,不过是记录自己每日所思所想而已。既然身体并无自由,思想仍然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今天所见,是一幅小型的翻车现场。
事情是这样的。几天前(注:2020年1月)在吉隆坡举行了一个盛大集会,请来了T牧师、T模态.凯勒、D.A.卡森等名牧/名教授。
在某个Panel的环节,T牧师说到一事,随口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到,“W是中国最伟大的圣徒之一,他最近的遭遇可能是中国冠状病毒爆发的原因。”
存档视频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LigqA8SPyk。关键时间:00:3:0000:3:20。不过还是推荐看完为好。
从视频转播看,现场气氛轻松,大家都没有当真,而是会心一笑。我有好几个朋友在现场。究竟是否如此,日后可以请教。
【下面的对话均隐其名】……
有一位热心基督徒(下称为P),在推特上发布了这段视频的45秒片段,并注上了这样一段话:
在2020吉隆坡FC大会上,T牧师说W是中国最伟大的圣徒之一,他最近的遭遇可能是中国冠状病毒爆发的原因
过了不久,著名的知识分子慕容对此评论道:
这不是胡说嘛,许多基督徒也感染了怎么说?为何发生W身上的不幸,上帝却让中国的普通人和基督徒去死。还能更靠谱点吗?另外,这些主张天谴论的人有沒有想过,这种说法对那些染病的人有多么不公平,多么冷血?
接下来,另一位著名的基督徒自媒体网红X跟帖回应MR说,按照罗马书3章,这种说法并不冷血:
基督徒也感染也死亡,但即使感染染病死亡离世,也在为主做见证啊。没有什么冷血,因为我们都犯了罪,罪的工价都是死,面对天灾,没有无辜者;面对人祸,都是亏欠者。
于是,慕容回应道:
天谴这词,最好只说自己。『武汉人被天谴了』这种话,最好能先摸着良心問問那些还在病痛中掙扎哭号的病人是否同意。在这种時候说这种话,不仅不能證明基督徒的善意,还显得极为冷血。新教教徒动不动就拿索多玛式的惩罚来恐吓民众,自己不觉得有問題吗?
翻车现场从此开始。
基督徒WP说自己相信T牧师的玩笑和X网红的天谴论,并引用了“出埃及记”为证。同时,要求“世界”为了某个人而努力争取(这个语气很像某些逼迫叙事下的教会请求),最好是集体祷告:
我相信这一点。所以我最近都没有为武汉祷告,而是总在想,出埃及记中,法老心刚硬,神降十灾,以色列人要为埃及人祷告吗?不。摩西只是一次次地传讲神的话给法老,让我的百姓离开。
所以我觉得基督教世界应该责成……释放……。然后祷告神收起这个惩罚,大大地启示出这个神迹
后面是一众基督徒各执一词,或引用圣经,或自说自话。于是MR另开一条推特:
一群中国家教徒,认为这场瘟疫是他們的神搞出來的,为了惩罚W遭遇的不公不义。这种话语或許是出于某种正直或善良的愿望,但给人的感覺却很冷血和残忍,想想那些在死亡线上掙扎的病人吧,他們大多数都跟W案毫无关系,这位神究竟怎么想的,才会让他们为W顶罪?
一位名叫Word and Light (这个名字翻译过来,应该叫“道光”)的基督徒立即回应MR。他的回应我特别喜欢,我觉得应该是每个基督徒的护教利器——开书单:
你是一个读书人,建议你先把圣经旧新约读一遍,再读一点关于奥古斯丁,阿奎那,柏拉图,康德等人的思想介绍,再发表你对神,上帝,教会和教徒的高论。花不了多少时间。学习不会丢人,以自己的浅薄来煽情很丢人。
接下来@DuguLingding插入一句语录:
“The problem with the world is that the intelligent people are full of doubts, while the stupid ones are full of confidence.” — Charles Bukowski
(译文:世界的问题在于,智者满腹疑虑,愚人倒充满自信。)
以下是P的回应,也是经典护教手法,但是更加显出学识——开列保守主义书单:
首先你的表述断章取义了,也并非只有中国家庭教会基督徒才这么认为,欧美基督徒也会这么认为。你理解不了正常,我相信你也理解不了《独立宣言》《联邦党人文集》甚至美元上关于上帝的话,更理解不了《圣经》对西方和人类的意义。我知道冉师没少跪下来为你祷告,希望你低下无神论的头颅去认识上帝。
……跳过数条(包括LSS等)之后,unspeakable @jiazhong55说(又是经典护教手法——引用来历不明的见证。这个故事可以追溯到使徒行传里面狱卒一家):
當年朝廷要處決湯若望,北京地震。
慕容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贵教会连这个都信啊,你們帮人算命看风水不?
Read立刻怼回慕容(经典护教手法——中国人的劣根性) :
看你自以为聪明的、得意洋洋乱叫的样子,缩影了典型中国人的愚昧
以下各路英豪七嘴八舌,慕容忍不住感叹(对天谴论的天然反感) :
我的感想是,耶稣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他怎么故意杀死这些平民,还让他们死得这么悲慘?还有,他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冷血的信徒
绯村拔刀斋@71503083试图指出慕容的逻辑漏洞(也是经典护教策略——逻辑归谬 )。是的,只要在任何定论之前加上“可能、未可知、莫须有”,就可以“满江红”了:
作家把T牧师的原话改了。若说这场瘟疫“一定是”W的缘故,那么他的话不妥,因为神并没有这样告诉他。但T说的是“可能是”这个原因,就并无不妥。作家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乃因认为自己无罪,无辜,故听牧师讲这瘟疫出于神的旨意(这是正确的),这位作家生出对神的仇视,这就显明了人的罪。
于是慕容诚实地说,“逻辑可以这么用吗?”
我都沒提T牧师,我甚至认为他可能只是开了个不恰当的玩笑。但下面一群人为这说法百计辩护,甚至要用逻辑来证明这个判断的正确,这才是我不能理解的。逻辑可以这么用吗?
于是,经典的护教策略再次出现。LSS试图证明这个号不是慕容本人(人格攻击):
我回去看了一下,W的事情,你没有为他发一句声,说一个字。我原想着同为天涯涯友,“成都人”,你会发一声的……现在我怀疑这个推号是不是MR本人~
慕容回答说:
我当然说了,……,不止一次,这个号中间登录不上,沒在这里说而已
后来,许晖,莫之许等知识分子也牵了进来。最后是L长老作了和事佬,彼此拱手作和。
我的看法是,慕容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而且是心平气和提出来的:基督徒如何参与社会议题的问题。下面是慕容的另一条推文:
这种天谴式的论调背后还隐藏了一种恐怖的价值观,对这些信徒而言,因为一位牧师的含冤入狱,而(假手于神)杀死大量无关平民是合乎正义的。我只是无法理解,那些自认在道德上更有优越感的基督徒怎么会有这种是非不分的观点。
慕容回应L的推文:
在社交媒体出現之前,这种观点主要发表在宗教团体内部,也为信徒所接受。但在社交媒体时代,这些观点发表在大众的社交媒体上,因为与世俗认知的巨大差异,必然会引起讨论和爭吵。这也帶來了一个不算新的話題:基督徒应如何在社交媒体上参与公共事件的讨论?
我认识很多西方學者,他們也參与公共讨论,但除了专门的神职人员,他們很少会在这样的讨论中强調自己的基督徒身份和宗教观点(当然,他們未必是改革宗),他們也可以用理性回应这个世界,而中国基督徒已經有数千万之众了,但能够这样参与公共讨论的却为数不多,这常常让我感覺困惑。
已经去国10年(现在13年)的WD指责慕容说:
正因慕榮這樣的中國人太多太多了:即人人自義,自以為是,唯有自己最善良是好人,永遠正確光榮伟大,卻不認識自己是一個全然败壞之罪魁禍首,整個社會才敗壞堕落如此沉淪,人人互害專顧自己,亳無公義憐憫聖潔與敬畏之心,才導致今日中國病毒肆虐危害人類!我們還是趕快認罪悔改吧!或許上帝息怒!
于是慕容又多回应了几句:
不,即使在最狂妄的時候,我也不会那样评价自己。相反,我知道自己的种种缺陷和不足,也知道那些时时泛起的邪恶念头,条件合适时,我很可能就会去做邪恶的事。但我不会把这些当成是罪,而是自己的生物本性。在这样的本性上,我会挣扎着去做一点正确的事,做一个更好的人,希望能对这世界有微小的益处。
我知道理性可以抵达的世界多么有限,但也认为除了理性并无别的依靠。我怕衰老也怕死,但我接受这种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绝不会期待永生,我明白一点善恶是非的道理,但不认为它的根源是某种天启,更可能是基于物种的利益⋯⋯我必須说,我不是您论断的那个人。
我所在的这个国度畸形变態,有许多令人发指的恶行,但我不会认为它已经全然败坏,只配得上一场灭绝。因为这里还有許多正直的善良的人,在做着正直的善良的事情。我认为基督教可能对中国未来的事业有重要的意义,但也不会把这当成唯一的道路。
以下是JDT对知识分子的典型回应策略:
开书单 西方先进的保守主义 抄经文 发预言 逻辑归谬 基督徒的愚拙胜过世人的智慧:您可以请教一下重生得救的基督徒怎样解释。 批评人本主义:当世人以人本主义自义的眼光看待降災,就无法看见神的主权在掌管万有。 人格攻击:确实是你不了解基督教,如果稍微有一点了解,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痛苦的奥秘:是時候再好好讀一下約伯記了 知识论攻击:正说明你对基督教真理的无知,上帝灭掉索多玛城,罗德也是和你一样困惑不解的,城里不可能除他之外没有别的去过会堂宠拜的。
慕容的回答——成年改信者狭隘症:
多么狂妄和傲慢的话语啊,这算是典型的『成年改信者狭隘症』了。在你那小小的心眼中,有沒有半点可能想到,别人或许并不是『不知道』『沒读过』,而只是『不认同』『不接受』?
三年过去了,大家的生活都恢复了正常。而当初涉及的事情,早已经不再是一城一地,一人一事的关涉。
不多说了,在时间线的观照之下,我就不再抒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