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杨希从废品回收站回到家里。这座曾经不算豪华但也算得上精美的宅子，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了。为了供杨希和诺薇两个孩子上学，汤姆森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具，只留下几个柜子、桌椅、还有两张床。

去年诺薇搬去念度院的宿舍，随后杨希也把自己的床移到了机装仓库里。这座大得空荡的房子，只在诺薇放假回家、或是外出奔波的汤姆森偶尔回到逻各斯城的时候，才会有一点人的气息。

跟诺薇打了个招呼之后，杨希立刻带着一包兵装残骸钻进了他的小仓库。对此诺薇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几乎每次杨希拿到新的兵装都会立刻钻进仓库去研究，短则一天长则三天直到饿得不行了才出来。

旁人都说杨希是机装学的天才，只有诺薇知道，这种对学习的狂热执着才是天才的真正含义。

“真是的……好不容易我放假了就多陪我一下嘛……”诺薇嘟着嘴自言自语道。

……

“叮叮当当”

关上仓库的门，杨希把一袋兵装残骸全倒在地上。金属和地板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杨希舔舔嘴唇，从仓库的角落取出他的工具箱。大大的工具箱里，却意外的空荡。扳手，锤子，剪刀等简陋工具，几根导线，还有一片造型奇异的单片眼镜。这就是杨希的全部家当。

至于专业机装师用的昂贵机床、激光蚀刻刀，杨希是连摸都没摸过。好在只要手够稳，简单的工具也能胜任机装的过程。

他戴上单片眼镜，取出那件残破的蓝色金属臂。

天蓝的外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彰显它六级兵装的身份。但这只机械手从手腕处就突兀的断掉了，裂口里伸出几张断裂的金属板；原本精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手掌，现在也只剩下四根手指。

杨希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上，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最重要的机核已经没了。算了，也没指望它有……”

——机核是念械兵装的能量核心，用来将念载士的精神力转化成以太能量。只有足够强大的机核才能成为高级兵装的心脏。

而机核的等级却和机装师的能力无关，仅仅取决于机核的材料。低级的机核随处可见，一个金币就能买到。而五级、六级兵装的机核则需要用黑耀铁、赤星石等特殊材料充当。九级兵装的机核材料更是价值连城。

一般人要丢弃废弃兵装的时候也会把机核卸下来回收利用，因此废品回收站基本捡不到机核。杨希也没指望能拿到这么贵重的道具。

“希望至少能给我点能用的零件吧……”

他从工具箱中取出小刀，伸进断掌的手腕破裂，试图从这里撬开外壳。六级兵装的外壳出乎意料的坚硬，一撬之下纹丝不动。杨希咂咂嘴，集中精神力启动了小刀上的以太回路。

以太在导线中流过，小刀立刻激发出一道淡淡的红光。杨希小心翼翼的把外壳切开，取出内部一枚枚刻着繁复纹路的齿轮。

他像捧着易碎的珠宝一样捧着这些齿轮，一枚一枚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

“这部分压缩以太密度的回路……啧，已经断裂了啊。这一枚是……把以太转化成风能的回路？”

这只金属掌已经破损的太过严重，大部分齿轮上的导轨已经损坏了，杨希只能心痛的把它们剔除出去。做完这个工作，剩下的还能回收利用的齿轮已经寥寥无几。杨希却面露喜色：

“这个的直径和纹路都正好！完整的侧翼缓冲导轨，完整的能量循环导轨……这样就只差一条光能转化导轨了！可以这么做……”

杨希拿起一枚齿轮。齿轮上蚀刻的复杂导轨，是一条将风能转化为机械能的回路。他用小刀聚精会神的在导轨上刻着，修改了三条导轨的流向，把这枚齿轮改成光能转化回路。

——如果有其他机装师看到杨希这个动作，一定会大吃一惊。将一条以太回路修改成另一条功能完全不同的以太回路，不仅需要极其稳定的手，更需要极其扎实的机装基础知识。这就算用来作念度院高年级生的考试课题也不为过。

而杨希丝毫没有为此自得的神色。他全神贯注工作了半晌，收起小刀，向齿轮里注入一点精神力。看着齿轮将以太能量转化成刺眼的光，杨希擦擦额头上的汗，欣慰的笑起来。

这就是最后一块拼图。那件兵装，终于可以完成了！

杨希珍而又珍的从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只尚未完成的机械臂。机械臂是漂亮的亮银色，通体呈流线型。还没被外壳封起来的上臂部分，裸露着层层叠叠的齿轮和轴承，每枚齿轮上都蚀刻着以太导轨。

这竟然是一件尚未完成的五级兵装。

若是其他机装师知道有一个纯靠自学成才的少年，能凭一己之力设计出五级兵装，想必他们会吓得下巴掉到地上去！

抚摸着这件即将完成的念械兵装，杨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呵……哈哈哈！完成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实在可以说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两年前的一天，杨希在废品回收站淘到一颗黑曜铁制作的五级机核。偶然得到这颗市面价格至少三百金币的机核，当时杨希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他想用这枚机核制造一件五级念械兵装。

在当时看来就连杨希自己都觉得这是疯狂的举动。只有一颗机核能做什么？一件完整的念械兵装需要三个部分，机核，内部的以太回路，还有外壳骨架。而除了偶然淘到的机核以外，杨希连一枚能够用来蚀刻以太导轨的齿轮都没有。

但两年以来，每次偶然在废品回收站找到高级兵装的残骸，杨希都认真又认真的在其中寻找能用的零件。两年时间，七百多个日夜，每一次的偶遇都让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变得更真实。

直到今天杨希终于找齐了足够的零件，足以制造一件完整的五级兵装！

“哈哈哈哈哈！”

回想起两年来的艰辛，杨希开怀的笑了。

既然零件已经凑齐了，拼装也不急一时。杨希才突然想起今天买到的废品中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东西。

“对了。这个金属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杨希放下尚未命名的银色机械臂，取出那枚其貌不扬的金属环，翻来覆去把玩着。

金属环不大，比手镯稍微大一点，可以套在手腕上。但如果说是装饰用的手环，这枚金属环又未免太朴素。光滑的表面上什么花纹都没有，光秃秃的看不出什么材质。

这么看来，这根本是个废料而已嘛。自己哪来的直觉认为这东西和念械兵装有关？

“……”

又转了两圈，翻来覆去找不出特殊之处，杨希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小刀。如果是废物的话，拆掉也不可惜。把它切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吧。

“叮！”一刀切上去火花四溅，金属环却纹丝不动。

“咦？”

杨希挑了挑眉毛。这把小刀可是拆卸专用刀，是杨希的工具箱里最贵的工具。小刀的强度比得上三级念械兵装，寻常的东西一刀就能切开的。

真没办法，再浪费一点精神力吧。杨希又一次启动了小刀上的以太回路，刀身发出淡红色的光芒。

“叮！”但出乎杨希意料的是，灌注了以太能量的这一刀，依然没能撼动金属环分毫！杨希惊叫起来：“不会吧！”

是不是小刀出故障了？他犹豫着用小刀切了切刚才六级兵装上剥落下来的外壳。外壳简简单单被切成两半。

小刀的回路没有故障。就是说，这枚金属环比六级兵装还硬？！

“难……难道真的是更高级的货？”

杨希的心脏砰砰直跳着。他拿着金属环翻来覆去看，甚至把眼睛凑近金属环上那道裂缝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除了一道不知被什么造成的裂痕以外，这枚金属环没有一点起眼之处。它沉默的将自己的不凡隐藏在外壳背后。

“有意思。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真看不到你的真面目。不过我还有这个。”杨希有种被这件兵装挑衅了的感觉。他自信的笑笑，扶正左眼上那只造型奇异的单片眼镜，对准金属环的表面。随后，单片眼镜上浮现出几条白色的以太回路。随后，金属环的表面逐渐在杨希的眼中变为透明。

这只单片眼镜是杨希这些年来最自豪的杰作。眼镜不是用以太能量驱动的，而是直接用杨希的精神力来驱动。启动这只眼镜的功能后，它可以当放大镜、望远镜用，也可以当过滤光线的墨镜。而最特殊的功能是——它可以透视金属。

长期的机装生涯，这只透视眼镜一直是杨希的好伙伴。今天也不例外。

“伙伴，帮帮忙，帮我透视一下这玩意到底是何方神圣……”

杨希舔着嘴唇不断调整眼镜的透视率，寻找能够正好透过金属环外壳，清楚看见内部构造的角度。

——就在杨希专心调整精神力的时候，他的大脑里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爆鸣！

“啊！”杨希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

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过原野，野草在风中如同一道道绿色的海浪。

我这是在哪里？

杨希疑惑着低头，却看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不得不离开念度院。十年，十年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而发声的源头却是“杨希”自己。地平线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宏伟的机械之城。

……

“嗯……啊！”

杨希猛地甩甩头。幻觉的画面一扫而空。哪有什么草原，哪有什么风衣。周围还是自己家那个昏暗的小仓库。

“刚才的画面……那是什么？我……不对，是别人的记忆？”

杨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确认刚才的画面确实只是幻象而已。但刚才一瞬间闪过的幻象，草原的风景，到底是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疑惑的拿起金属环，再用单片眼镜透视内部。这一次，杨希体会到了真正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