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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 Emma 2008】
一、老男,13日12:00
老男是我很多年的朋友,资深的驴友。擅长将一个小小的聚会发展成为一个大型的集会,例如某天如果我请他吃烤羊,他就会邀约10多个朋友,在边上再开一桌。
13日中午的时候,老男给我打电话,说想组织两个车去地震灾区支援。我急急忙忙的在群内发消息,然后赶到解放碑去和老男等三个人聚集开会,讨论执行方案。老男说不断会有很多人来集结,于是我联系教会,将集结地点设在解放碑圣爱堂。
基地设立之后,大家就还是分头行动了。老男的电话是热线,因为在网上公布的重庆联络人是他。不断有人到来,不断有电话说有人要来,老男很忙。
不过,执行方案并没有讨论下来。等到有将近20人的时候,大家已经不知道如何决策了。最后,老男联系了一个大车,并安排每个人去购买和携带必要的装备和物资,然后大家就散去,等待晚上10点钟集合出发。
二、曹长老,13日下午16:00-19:30
曹长老是个心理学专家,曾经参加了开县的井喷后的心理辅导工作。因为我的负担是到灾区从事心理辅导,所以教会也给她联系,让她来进行培训。
曹 长老有点不良于行,但是人非常热心。她准备了40分钟的讲义,要给我们这些志愿者讲授。我在集结讨论的时候就提出这个意见,但是有人说“能否短一点,我们 没有时间了……”,然后所有的人作鸟兽散,培训竟然没有能够完成。我去给曹长老道歉,说不好意思,因为前方通知我们要去第一线救险,所以不需要这个培训了。但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三、老农,23时
23时我回到集结地点的时候,已经有20多人在那里了,还不断的有人到来。大家依次介绍自己,不过没有办法记住很多用网名作代号的骄傲的男男女女的基本信息。况且,这次行动结束的时候,我和Jessie都患了失忆症,连彼此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常常闹出很多笑话来。
老农的名字倒是好记,山东人,普通话。他是活动的发起人吧,我怀疑。不过老冉和老男看起来也是组长,所以我至今也没有弄明白行动组是由谁来领导的。
这样一批全国集结起来的乌合之众,出发前就成为散兵游勇似的,缺乏一个集中的指挥。出现这样的情况,发起人难辞其咎吧。
四、同伴,23:30
Jessie 背着一个比我的背包还要大的包来了。她是个医生,我们英文查经班的姐妹,看来野外经验丰富。WB是通过Jessie知道这个消息的,他是我在唱诗班的同 事,不过他在高音部。他以为是教会的活动,所以就来了。Jessie和我劝他回去多带些衣物,换一双鞋(他穿着凉鞋),带些干粮和饮水在身边。耗子也穿着 一双凉鞋,而且直到最后他都得意的认为,穿凉鞋行动算是选择正确了。我的学生阿飞穿着一双皮鞋来的,他是学工程力学的,不过似乎准备不太充分。
很多人都暗暗的失望吧,这样一支队伍,部分队员难说有多少野外生存的经验,更不用说野外救险的经验了。当然,我也算缺乏经验的那类人。
五、Emma,14日 0:00
晚上的查经班结束的比较早,大家分为4个小组,每个人都开口祷告,为灾区祈祷。John和Ben和我一组,他们都祷告了很长时间。但是,两个小女孩,在这样的时刻平生第一次公开的开口祷告,才是我觉得难得的。
Emma 从下班就陪着我。上次临时出差,她后悔说前一个晚上没有多看我一眼,所以这次她不肯离去。她陪着我购买了一些装备,回家收拾行装,买食品,直到23点集 结,还是不肯回家。于是,她又在教堂的一楼做接待工作,而我们所有的人就可以在8楼开会了。直到凌晨,我们要出发的时候,她才打车回家。
我们的心早就在一起,但是这样的分离,在她心里难免会留下一丝前途未卜的难舍。接下来的几天,Emma工作都不能用心,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直到我在营地外的山上利用微弱的信号打通电话才稍稍缓解她的担心和思念。
六、张总,0:30
张总在开会的时候,简单的介绍了成都的情况。直到两周以后,我才弄清张总的身份是一个运输公司的老总。他开着一辆越野车,刚刚从成都回来。他和成都的红十字会不断的联系,安排我们的行动。呵呵,又一个疑似队长来了,我们出发吧。
张总是以一个普通志愿者的身份参加行动的,这辆越野车和张总一起发挥的很大的作用,例如运送伤员,给我们带来补给等等,当然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或者说最后间接导致我们四人脱离大部队。
七、深圳胖子,6:30
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在旅途中睡觉,直到目的地为止。我错过了很多故事吧。6:30到达成都红十字会所在地,一些人去联络,一些人就在门前守着一个小贩子烙鸡蛋饼。
深圳来的胖子大约有180斤,但是身体很结实,穿着一件印着某某野外俱乐部的服装。他是我们中间最有野外经验的人之一,带着15公斤压缩饼干,3升水,还有一些装备。从网上看到集结的消息,到他从深圳飞来重庆集结,不过短短4个小时,这是一个真的要想做事的男子。
不过,他的嘴倒是不太干净,不停的和那个烙饼的女人开着玩笑,干扰人家的工作。在即将奔赴第一线的时候,有经验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放松心情,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紧张工作。
八、第一组,7:30
登 记每个志愿者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是红十字会的主要工作之一。利用这点时间,我们开始分组。背着大包,又是我们中间唯一的专业医生,Jessie被任命为第一 组的队长。我和WB选择和她一组,我们来自同一个城市,拥有同样的基督教信仰,在同一个教堂做礼拜,每天在一起牵手祷告。其他成员还有耗子,以及另外两个年轻人(对不起,我患有失忆症不是我的错)。
老男并不参加志愿者的队伍,他是联络员,在成都和重庆组织下一批志愿者和必须的物资。
九、小孙,9:00
小孙是个东北男孩,22岁。他的女朋友考上了西航的工作,来到重庆,所以他就不舍的跟来了。他考察了不少的生意,正在准备选择一个能挣钱的项目做做,好长期待在重庆陪伴他心爱的女友。因为没有什么具体的受限的工作,所以他也参加了我们的志愿者队伍。
小孙为人很有同情心,听见地震的消息,心里就难过。他还不能适应我们这些饱经沧桑的过来人口无遮拦的开玩笑、聊天、讲黄色笑话、(包括大部分参加行动的女孩子)吞云吐雾的抽烟、肆无忌惮的喧哗欢笑的气氛。
小孙和我一起坐在车尾,我利用这个时间呼呼大睡。在一次停车休息的时候,他喃喃的说,“这些找抽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笑……”。
再 次开车的时候,我第一次运用我的心理辅导技术,和他攀谈起来。他的信息都是我们这次谈话中了解到的。不过,我是想告诉他,我们志愿者去面对的东西,绝不是什么悦人耳目的场景,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可能这一次所经历的,都会在今后很长时间内在我们心里留下深深的创伤。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轻松的面对死亡,这 样,我们才能帮助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人们。
小孙听了我简单的几句话,就痛哭了出来,说他看见电视的画面,想起灾民正在受苦,就非常难过。是呀,小孙,我们都是因为难过,因为心中的负担,才急急忙忙的奔赴这里的。但是,放轻松吧,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全车的人都看着他,老冉问我有问题吗,我说,没事,我和他谈谈。
他是个敏感而坚强的男孩,他以后的表现可以证明,他的眼泪不代表他的懦弱,他的行为见证了他的成长。难忘的小孙。
十、耗子,11:30
彭州为什么没有被列为重灾区,有着各种说法。我比较相信的两种是:彭州的城市基本没有破坏,所以被忽略了;彭州正在和某国谈一个大型聚乙烯项目,所以政府隐瞒了消息,没有上报。当然,W总理和H书记若干天后都来到彭州,那里的灾情也就逐渐为世人所知了。
而我们的目标正是彭州灾情最重的龙门山地区。
地震后彭州流行一句话,市区没事,关口的房子开始倒塌,小鱼洞的房子倒塌的很多,过了小鱼洞,基本上没有立着的房子了。
小鱼洞大桥是联接龙门山景区和市区的唯一通道,在地震中垮塌,大批的灾民都困在白水河的另一侧。著名的风景区银厂沟,据说两边的山向中间垮塌,将沟里的一切全部掩埋了。
我们的车开到小鱼洞停下,大家整理好行装,一人带些饮水,开始步行上山。白水河上正在搭一个便桥,河水从几个并排的水泥排水管中流过,水管上面正在覆盖泥土构成通路。
路 上到处是泥泞,我们一组的耗子感叹说,他穿的凉鞋算是选择正确了。耗子是个导游,24岁,很开朗,很友善。他长得象耗子,说话也象耗子,名副其实。昨天晚上,当听说我们需要一个人在门口接待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和Emma要去收拾行装),他主动站出来守了3个多小时的教堂大门,没有参加志愿者们无休止的讨 论。
耗子是来做事的,虽然他不知道他可以做什么,但是他确实准备做任何安排给他做的事情。就这一点而言,他和我们是很相似的。
十一、灾民,14:00
深圳胖子拦下了一辆军车,于是我们节约了2个小时的行军时间。
我们这个组又增加了两个成员,一个红十字会派来的小妹妹,还有一个寻找姐姐的当地少年。
不过,在中途的时候,张总的越野车从山上急驶而下,载着一个伤员。我们的队长Jessie受命下车去救助这个伤员,所以我们第一组就临时失去了队长。
给 我们分配的工作是在龙门山救助站。救助站搭在镇工商局前的空地上,原来的镇医院已经在地震中垮塌了,而工商局的房子也成为危房,用警戒线封锁。镇医院的医生们在那里搭了一个帐篷,有一些药品和两辆救护车。另一个帐篷是解放军搭设的,一些军医、护士和担架兵在那里待命。所以,这是龙门山最重要的救助点了,伤 员都在这里进行紧急处理,然后转运下山。
周围的房子全部都是废墟,不多的10来个灾民在附近搭棚。暂时没有事情,我有些时间和他们聊聊。
一 个婆婆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坐在那里不停的说,她的孙女在劝慰她。她们的话题是关于一个死去的亲人的身份证的,孙女回去找过几次都没有能够找到那个宝贵的身份证,还有家里的存折也没有找到。婆婆很心痛,说凭着身份证可以领1万块钱,但是孙女劝她说,人都死了,还要身份证干嘛呀,只要我们自己还没有事情就对了。好多人都带着轻伤。
一个村民告诉我,有三个人前天上山挖药,被埋在塌方的泥石流中了。还有一个农家乐,40多人,只出来了1个,其余的全部都埋了。
后来,我还遇见两个上山来找朋友的,他们的朋友那天在银厂沟举行婚礼,宾客众多,迄今没有消息。
我根本不敢想这些场景,这个时候不是投入情感的时候呀。
十二、容儿,16:00
在救助站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因为我们的医生不在场。当然,作为一个遵守组织纪律的小组,我们排遣耗子去寻找大部队。过了大约两个小时,才获得前方的消息,他们在山上清理遗体。
于是,我们小组也行进到龙门山镇政府的所在地,在前面的空地上搭起帐篷。这时差不多已经16点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附近的村民差不多都已经撤离了龙门山,不过在山上的小村里还有很多的遗体没有清理出来。
我 们是第一支到达龙门山的志愿者队伍,自然就承担了这个清理遗体的任务。大雨直到早上才停下,山路被两边垮落的墙砖掩盖得凹凸不平,容易踩虚。浸透雨水的尸体很沉重,加上没有合适的担架,只能将尸体门板抬下山到镇里的集结点统一运走。我们的同伴已经工作了好几个小时了,10来个壮劳力,不过处理了5具尸体, 就已经人人都精疲力尽了。好在这是,一支新的志愿者队伍从成都和彭州赶来了。他们有着统一的帽子,是拉法基水泥的 白色建筑头盔,看起来比我们这支杂牌军好看多了。我笑着和Jessie说,这是一支成都组队的散客团。呵呵,从现在开始,我要时时的用旅游的用语来描述这 样一些类似的场景。
我那时已经帮助抬了一具遗体了,按照我的体力,也累的不行。于是,我就和我们队中的红十字会小妹妹说,去找点白帽子来,接着抬 遗体吧。那时他们正在做的是帮助灾民搭一个大型的可以容纳大约5户的棚子,以及为山上的灾民送食物和水的工作。有两个成都小姑娘显然没有事情,在半山上遇 见我,就要和我去山上处理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其中有一个女孩就是容儿,成都一家影楼的婚纱主管,负责PS婚纱照。因为地震的缘故,公司临时停业几天,她就来到龙门山做志愿者。容儿个子娇小,说话很轻细,不过她和她的女伴坚持说她们不怕尸体,不用等其他的“白帽子”来支援,就可以先去看看。
我没有同意这样的行为,告诉她们,来救灾并不是好玩的,特别是有的场面,我并不希望她们看见,因为也许对她们以后的日子来说,所看见的这些场面都会成为一种创伤的经验。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她们不要去看那具尸体,而是回到营地去等待。
经 过劝说,容儿和她的女伴真的回去了。当我处理完这具尸体后回到营地,容儿给我一张湿纸巾,以及她们带来的萨琪玛等等干粮。她说,原以为只来一天的,现在看来是走不掉了,客户的照片说好15日交货,看来也来不及了。我说你们已经体验了志愿者的工作是如何的了,没有必要再多待一天,趁着天色还早,我送你们下山吧。于是给“白帽子”的领队说了,就送她们下山去。刚刚走了一小段路,有一辆货车经过。我为两个小女孩拦下,给驾驶员说送她们下山,她们就离开了。
几天以后,容儿在QQ上给我说,真的感谢我告诉她的那些话,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邀请我到成都的时候去找她,不过我经过成都若干次,都没有找到合适时间和她再见一面。
十三、敏儿,16:30
我想用同样的话语劝敏儿,不过这个东北丫头根本就不听。她的体力很好,可以和我们男人一样的抬尸体,也不惧怕。她是个爽直的女孩,抽烟喝酒,我说她“无恶不作”,也许不算过分。
那 具将要腐烂的尸体在一个垮掉一半的院落里,经过几次余震,身上压着一些砖块。尸体有股异味,苍蝇四处飞舞,它们一定已经在这个老妇人的遗体上产好了卵。我们的方法是拿一瓶52度的白酒,我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个中年男子说他可以喝,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向尸体上空喷去,让酒雾驱散那些蚊蝇。
由此开路,我去到尸体边,准备用铁丝和电线将尸体捆绑在门板上。不过,大家都说还是先将其移出到宽畅之处再固定,所以我们就开始移动这具尸体。
这 个院落的四周到处是掉落的屋梁,残破的家具和电线,几乎没有地方落脚。我站在最靠近里边的位置,独自抬起尸体的头部一边,另外一群“白帽子”带着脚部的一 边。“一、二、三,起”,我们就开始移动了。这个时候,大地突然震动起来,那一群4、5个同伴如同跨栏运动员(比刘翔起跑速度快),瞬间就到了院外的空地 上。我独自抬着的头部,看见了飘落盖着脸的手巾下一张暗紫红的脸。幸亏尸体没有滑落,我心里笑骂着这帮“怕死鬼”,说,余震是不可怕的,绝不会有危险。当 然, 如果按照有的预报,我们根本就该至今还睡在操场上,难怪那时我们这些同伴会如此吃惊和反应迅速。
好吧,那几分钟内,这样的余震出现了两次,估计都在5级以上,有强烈的震感,甚至听得见附近房屋中什么物件垮塌的声音。终于,我们将一切都准备好,可以抬着这具将近腐烂的尸体下山了。
所以我喜欢敏儿,她抬着尸体的时间比我还多,可以说不让须眉。将近凌晨1点的时候,我们还有时间一起聊天,一起搬运救灾物资,说说第二天该如何工作。
十四、篝火边的空军战士,22:00
我 回到营地的时候,营地几乎没有人。所有的人都去银厂沟了,不过他们16:00出发,很快就回来了,并没有走到目的地。大家吃了点干粮,就安营扎寨了。我们 的帐篷不够,有很多人都没有带帐篷。分配的时候,是先满足女孩子们都能有帐篷住,然后在分配男孩子的。我的帐篷邀请小孙和WB一起住。Jessie虽然有 “混帐”的心理预备,但是现在的条件并不需要。
断壁残垣中多的是木材,于是,大家生了一堆篝火,一晚上都没有熄灭。
很多解放军战士也来向 火,和我们聊起他们所看到的情况。这支部队是13日凌晨就开始集结的,属于成都空军某部,有7000多人在龙门山。他们出发的时候,每个人只发了3块饼 干,说是半天的干粮。可是,因为白水河不能通过的缘故,补给一直没有上来,那天到了晚上也没有再发食物了,战士们在大雨中忍着饥饿拼命的要打通到银厂沟的道路,挽救里面受困的人。13日晚上,雨还是没有停,因为余震和山体滑坡的危险,没有人在山边宿营,大家都蹲在镇政府前这片空地上,度过了一夜。很多战士的脚都磨起了水疱,又没有条件治疗,他们也有伤的不轻的。
这些战士都是些年轻的孩子,还稚气未脱。源源不断送来营地里的很多救灾物资,主要成为了部队的补给。他们早出晚归,非常疲惫,终于在这一天有了足够的补给和休整。
向 火的时候,往往就是传奇故事出现的时候。不过,我仅仅记得这样一个故事:他们在树林中前进,突然遇到一个年轻人从山里走出,背着一个物事。看到解放军,那个年轻人顿时失去了力气,蹲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他已经走了好多个小时,从山里出来。好奇的解放军看到他背上背的,竟然是一具尸体。这个年轻人说,那是 他的妻子,他答应了她的家人,在带她出门旅游的之后,一定会带她回去……
这是我唯一听到了还能记住的故事,让我非常伤感。
战士们给我们送来他们没有吃的热饭和八宝粥。我没有吃,我没有什么胃口,或者已经吃过了。
十五、帐篷情侣,15日,1:00
有一对情侣,住在一个帐篷里。他们很累了,早早的就休息。于是,那一夜他们再也没有起来。
从18:00开始,道路基本上通畅了。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就有10吨的大卡车运送救援物资上来,有的是给解放军的,有的是给灾民的,都堆放在我们的营地边上。
志愿者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是搬卸救援物资。这些物资一件件都要通过我们的手的传递,从车上到堆场。每当我们要睡觉了,就有一车物资来到。于是,我在每个帐篷前呼喊我的伙伴,起来卸货了,起来!
惠特曼说,让那伐木者醒来吧。可是,我们这些劳累了一天的伙伴们,基本上没有起来的。他们的体力都消耗在一次无谓的行军上了,那个半途而废的银厂沟之行。
我和“白帽子”(我高度尊重他们,他们是我很好的朋友和伙伴)们不断的起来排队,传递物资,从18:00到3:00。而我们自己的队伍,却大部分在睡觉。
Jessie后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帐篷里的人说,“那些事该灾民自己做”,她的心都凉了,后来再也没有试图去喊我们自己的队员起来。“白帽子”没有带任何帐篷,他们就睡在捐赠的旧衣服堆四周。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战士,不断的起来工作。
小 孙、Jessie,耗子,老杜、阿飞等等是坚持起来干活的。未列出名字的人也还有很多是起来至少一次的。不过,帐篷情侣没有起来。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起来。我听说昨天那个女孩子拉着那个男孩子,没有同意他去搬运尸体。我听说第二天他们出去“救险”,那个女孩子连一瓶水都不肯背,要放入别人的背包里。不过,因 为不是亲见,我也没有出去救险,所以情况我并不了解。
详情参见耗子在天涯上发的贴子吧,他大大的谴责了这些来了象旅游一样的“志愿者”。
我最后也睡下了,我的体力耗尽,我的腰开始发疼的时候,我倒在帐篷里睡着了,那时是凌晨3点过或者4点。
十六、队长,7:00
老 冉的脚受伤了,原因不详,但是不能行走了。老农是为什么要下山,我并不太清楚。一早,他们两和张总,还有一个红十字会的小妹妹就坐张总的车下山。临行前布置任务,让Jessie代理队长,并且安排了一个很强的队员跟随解放军去探路。队长要求其他人全部留在营地附近,谁擅自行动就等于自动脱队。
有两个人要跟着解放军出去。一个就是深圳胖子,另一个是寻找姐姐的小男孩。Jessie执行代理队长的职责,劝说深圳胖子别去,他并不听从。我说,如果你出去就等于自动脱队。于是,他赌气的背着包就走了。
我们的探路队员,深圳胖子和找姐姐的男孩走了。
中 午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回到营地。那个找姐姐的男孩对我说,他已经打听到姐姐的消息,他姐姐安全到了城里,他要去城里找他姐姐,于是高兴的离去了。这个孩子很肯做事,不过有点沉默寡言,我们交流不多。他抬过尸体,跟随部队不断的出去,就是为了找到姐姐。他是个志愿者团队的过客,不过是个不错的过客。
我 要评论的是我们的队长的行为。他们作为领导核心,犯了一些严重的错误。他们为了表白自己的高尚,在行军的时候帮助我们拿包,在晚上主动承担值夜工作,一宿未睡。他们身先士卒,结果负伤不能行走。他们绝对不用救灾的任何物资(晚上我身上披了一件捐献的旧衣物御寒,但是他们没有,或者他们也披了,但是却额外多 捐了100元钱出来)。
可是,这些行为是队长应该做的吗?如果是我,我会安排队员来做这些事情,而使得自己保持良好的状态、体力和精神。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两个队长全部离队吧。要知道,这个团队本来就及其松散无组织性,一个不能攫取权力的队长是没有用处的。
这样的管理方式直接导致下午我们脱队。
十七、红十字会的小妹妹,9:00
红十字会的小妹妹是南充师大的英语专业的1年级学生,12号地震发生的当天,她就往成都去,所以是最先到达的志愿者,被红十字会吸收为工作人员。
我打开精心保持的手机电源 ,还有三格电量。我告诉Jessie,我要去和基地联络。而红十字会的小妹妹想要给家里联络,于是她跟着我上到附近山上的村庄。
一路上,我们都在聊天,检查手机信号,通过一个村庄往救助站方向走 。有很多战士的脚都破了,Jessie需要一些双氧水来处理,而且我们也需要口罩和手套。我说,救助站也许有我们需要的物资,可以去领些出来。
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而已,她不普通的地方在于,她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一直在工作。
小妹妹瘦瘦的,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外套,看起来象个护士的装扮。她负责带领我们这些志愿者,并保持和红十字会的联系。
在山上,我们终于找到微弱的手机信号。给Emma通电话,给老男通电话(这个家伙正在重庆的家里睡觉,靠!,向他请求物资是没有用的了),给小妹妹的家里通电话,还有一个警察也借电话给家里报平安。然后,我们到救助站拿到需要的物资,向营地返回。
龙门山戒严了,终于有一个高级官员来视察。CCTV来导演一条新闻,关于解放军战士如何挖掘废墟(他们用手传砖头,你信吗?)。于是我们被堵在离营地500米的地方达1小时之久。
等我们回到营地,Jessie都要疯掉了,我们失踪的时间长达3个多小时。其他队员在帮助修建灾民的棚子。
我告诉小妹妹,她一定要睡觉。然后,就让她进入我的帐篷,强制她睡。她不愿意妥协,和我达成协议,一个小时后叫醒她。我想我不会叫醒她的,让她睡去吧。她不愿意脱鞋,我就亲自动手让她明白我的决心。呵呵,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终于睡去了。
不到两个小时,在营地中我又看见她在工作,她不需要睡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