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长历2612年，深秋。

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起，冷然照耀在这块残破的大地上。

砖瓦的碎屑布满一地，断壁残垣里混着枯枝，血迹，还有火焰烧后的残渣。这是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夜色下，这座村庄已经完全失去了生的气息，只有胡乱堆砌起的茅草房里透出忽明忽暗的火光，还能表明这里有人的踪迹。

蜷缩在火堆旁边的人们衣衫褴褛，面容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消瘦。

——这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村落。村庄位处逻各斯共和国的边陲，名义上还属于共和国的一部分。但既不在交通要道上，也没有珍贵矿材出产的边陲小村，实际上早已与共和国的中枢失去了联系。

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奉行着独立的规则和法律，以独自的生存方式，一年一年的在这块不大、也不富裕的土地上存续，直到消失为止。

就和任何一种动物的小群落一样。大陆的各处都遍布着这样的村庄。

而现在，就是这座小村的消失的时日了。

十余日前，一群刃牙狼迁移到了这片土地上。这群中阶魔兽原本生存的疆域刚被一只新来的高阶魔兽占领。害怕成为高阶魔兽的猎物，刃牙狼们开始了迁移。而正巧这群刃牙狼迁移去的方向，就是这个无名的边境小村。

面对没有还手之力的村民，这群在大陆上不算低等也不算高等的刃牙狼立刻化身成了嗜血的猎杀者。

无名小村里少数几位“强者”，平时让他们在村民面前耀武扬威的力量，却没法救他们从刃牙狼的口中逃生。土砖做的围墙与粗陋搭建的瓦房在魔兽面前都如若无物，几个小时之间小村就化为了一滩血与火的废墟。

少数幸存者们不敢离开这个废墟，在一览无遗的平原上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会被这群刃牙狼吃掉。他们只能躲在这片曾经是村庄的地方苟且偷生，等待刃牙狼离开。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等待，很多人已经多少意识到，其实他们等待的只是或早或晚会到来的死亡而已。

——人类被魔兽捕食。这样的事，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屡见不鲜。

夜幕降临。

废墟之中，有几个佝偻的人影。他们用虚弱无力的手掀开砖瓦，一点一点翻找附近有没有埋藏的食物。窸窣窸窣的摩擦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夜半时分是魔兽活动的高峰期，在这种时候出来找食物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这几个人并非不知道这点。

但他们实在是饿急了。在村庄刚被袭击的前几天，废墟里还常常挖的出小麦和面包来。但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些能被挖到的食物就被吃光了。在第一波魔兽袭击中没有死掉的幸存者们迎来的并不是希望，只是地狱的开始而已。

挖掘废墟的人们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声的欢呼。

食物，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他们挖到的是一只没有被刃牙狼啃食完的野狗残躯。

如果是在十天之前，他们或许会觉得已经开始腐烂的狗肉根本难以下咽。但在已经连续饿了好几天的幸存者眼中，腐烂的狗肉已经是值得庆贺的美食了。村庄里已经没有更新鲜的食物，如果说有的话……

一个幸存者扫了一眼正在和自己争食的同伴，突然升起一种疯狂的想法。人肉，似乎也是新鲜的肉？

他连忙将这种恐怖的想法压下去。无论如何，现在还有狗肉能吃，不用考虑这么多。但是在幸存者的心理，刚才一刹那的想法像毒种一样埋下，挥之不去。或许，在几天的饥荒之后就会发芽……

而就在这群吃狗肉的人附近，有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安静的坐在断墙上。小女孩有一头漂亮的红发，但此时她红色的秀发上沾满了灰尘，衣服也破烂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秀气的小脸因为饥饿而现出不健康的白色，一双纯真的绯色瞳孔也染上死气的阴霾。

小女孩呆呆的坐着，既不和大人一起争食，也不去挖掘废墟。

在村落刚刚毁灭的时候，小孩子们得到大人的照顾，能够优先吃到食物。而过了几天，当大家意识到废墟中能挖出的食物是有限的之后，就没有人再照顾孩子们了。

于是，大多数小孩很快就饿死了。这位有着绯红色眼睛的小女孩，是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一点点运气才活到现在。

这点运气也终于到头了。今天，被饥饿折磨了数天的大人们，终于撕下了道德那一层纸。今天小女孩挖到的小半块面包，立刻被其他人抢走。所以此时她手里空空如也。

等再过两天，即使小女孩还奄奄一息的活着，也会被饿极了的大人们作为食物活吃了吧。

小女孩并不知道已经有很多人把饥饿的目光投到她身上了。只是，她直觉觉得，也许现在死掉就是最好的结局。所以她呆呆的坐在废墟旁，静等死亡的到来。

她等到了。

“呜~！！！”

一声刺耳的尖啸响彻在废墟中央。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之下缓缓出现。一只面目狰狞的银色巨狼踏进村落废墟之中。

因为难民们分食捡到的狗肉，血腥气终于引来了刃牙狼。这只身躯足有十米长的中阶魔兽，正想在夜半时分饱餐一顿。

——惨叫声此起彼落。

几滴鲜血溅到小女孩脸上，将她从木然中唤醒。映入她绯色双目的是，一只口鼻都染满鲜血的巨狼。上一秒还在废墟中挖掘食物、分食狗肉的难民们，现在已经变成一堆碎肉。那只刃牙狼显然没有满足，它咽下一口人类内脏，直直的盯着小女孩。下一秒，刃牙狼应该就会向她扑过来，将她吃下肚吧。

小女孩已经认命了。早在村庄毁于一旦的时候就已经认命了。所以她没有哭也没有逃。

“啪。”

在面临生命最后时刻时，她没有哭也没有逃，反而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向刃牙狼扔去。刃牙狼也没有想到这个渺小的猎物竟然敢向自己发起“攻击”，竟然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一下。

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明知道石子伤不到刃牙狼分毫，明知道下一秒自己就会被刃牙狼吃掉，为什么还要捡起石头来反抗它？

——小女孩年幼的脑袋还没法理解，人类有某种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就连死亡也不能剥夺的尊严。她只是觉得刃牙狼实在面目可憎，于是又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再次向它扔过去。

“呜~！”

这一次，刃牙狼愤怒的咆哮起来。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弱小的生物还敢向自己挑衅。它要把眼前这个小人撕成碎片！

狼口中传来一股恶臭的腥风，熏的小女孩闭上了眼睛。

但预料中的死亡却没有到来。在刃牙狼愤怒的咆哮声中，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手无寸铁也敢对魔兽扔石头，挺勇敢啊。”

小女孩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不知何时来到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前。

男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的一身红衣极其华美。即使在村子完好无损的时候，小女孩也没见到过这么精美的衣物。然而，比衣服更吸引小女孩注意力的，是中年男人的右臂。

他的右臂，是一只黄铜色的机械手臂。齿轮，转轴，支架，繁复的构造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只手臂的构造，给人以充满力量的感觉，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小女孩不禁看的呆了。

那只机械手臂将刃牙狼的头颅按在地上，就像一只小猫按着一头狗熊一样，大小完全不成比例。但刃牙狼十米长的身躯被那一只手按住，竟一分一毫也动不了！

男人看也不看被他摁住的刃牙狼，转过头来对小女孩说道：

“不过，石子这么简陋的工具可打不败魔兽。你需要更精密的武器才行！”

——男人把刃牙狼往外一推，捏紧金色的右拳，重重一拳轰在魔兽的脸上！看起来像是蝼蚁撼树似的一拳，却直接将刃牙狼打的凌空飞了出去！

“呜~”

刃牙狼惨呼着落地，夹着尾巴逃走。它没有小女孩那样的骨气，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立刻想着溜走。

而男人没想让它活着离开。

他猛然一蹬地，整个人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之后，男人一身华美的红衣染满了狼血，更显得红的妖异。他举着一颗比自己身体还大的狼头走回来，俯视着小女孩，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村里的其他人呢？”

小女孩摇摇头。男人环视周围的废墟，自觉问错了问题。他转而问道：“你的父母还在吗？”

小女孩又摇摇头。

“是吗。那我送你去其他村落吧。”

小女孩还是摇头。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的手，是什么？”

男人举起锃亮的金属右臂：“这个？这是念械兵装。”

“念械兵装……”小女孩艰难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词语，然后盯着男人的眼睛问：“我也能用念械兵装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只有念载士可以操纵念械兵装。如果你也想当念载士的话，我可以教你。”男人笑了起来，他向小女孩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绯。我叫绯。”小女孩紧紧握住他的手。机械制的右手。

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年幼的女孩一起离开了这个死去的小镇，消失在夜幕中。

——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是工具。没有爪牙，没有鳞翅的人类，唯有靠工具能够在大陆上争得一席之地。

险些被魔兽吞吃的人被念械兵装所救，从此立志成为念载士。这样的故事，在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常有发生。

……

十年后，灵长历2622年。逻各斯共和国首都，山上之城。

冬天，太阳落山总是特别的早。

洛伦斯·丹吉戴着黑色的兜帽站在城墙上。他伸手从墙边的金属管道上摸了一把，管道还是冰冰的。这些遍布全城的管道将以太能源输送到城市的各处，就像巨人的血管一样为这具钢铁身躯注入生命。

尽管洛伦斯是悄悄潜入逻各斯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几分悠闲欣赏这座雄伟的钢铁都市。夕阳把远方的天空染成火红色，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向左右两侧无限延伸的城墙与苍茫的大地连接在一起，大楼的尖顶仿佛要刺破天空。

钢铁立柱反射着傍晚的红光，巨大的齿轮咔嗒咔嗒旋转着。分布在城内的十二个以太炉升腾着蒸汽，像十二道冲天而起的云柱。

“逻各斯共和国的首都，文明世界的心脏，钢铁与机械之城。哼……”洛伦斯扶着城墙摇摇头，脸色不知是嘲讽还是伤感。

——这里是整个大陆历史最古老的城市，也是整个大陆最大、最坚固的都市。

从那个人类还在被魔兽恣意蹂躏的时代开始，这座城市就伫立在这座山上。它经历过飞龙的进攻，承受过兽潮的冲击，也遭受过种种天灾人祸。但在它十个世纪的历史中，山上之城一度也未曾陷落，从没有一只魔兽跨越过这堵城墙。

时至今日，以太技术早已传遍大陆的四极，但这里依然被视为机械文明的象征。只是……

洛伦斯从城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座城市。城内各处的以太路灯都亮起柔和黄光时，靠近城墙的这几片街区却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光鲜亮丽。以洛伦斯的视力当然看得到，这块区域的房子破败不堪，道路上污水横流；喝过以太污水的老鼠眼睛里闪着绿光，而坐在街道旁的人都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怎么样，尊敬的麦迪阁下。你平时从没来过贫民窟，根本想象不到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吧。”洛伦斯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这座城墙有三十米高，地上腐烂的臭味已经让我有些受不了了。真难想象，这下面的这些人和你们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呢。”

在洛伦斯身后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麦迪元老是逻各斯共和国最高议席的成员，同时也是逻各斯最强的念载士之一。他在二十年前就突破了九级精神力，是整个大陆闻名的星级念载士。

这位健朗的老人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说道：“洛伦斯。你叛出念度院十年竟然还敢回来，总不会是专程来看贫民窟的吧。”

“我只是回来拿一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原本没想和你们这些老家伙碰面的。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打算离开了。能劳烦尊敬的麦迪阁下就当没见过我吗？”洛伦斯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是明知故问。既然你敢回来逻各斯，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把你留下。”

“哦？”洛伦斯笑了笑，“可是，只怕你拼了这把老骨头也留不下我来。”

听到洛伦斯自信的语气，老者脸上的皱纹仿佛变得更深了。他不禁回忆起十年前眼前这个男人还没有叛出念度院的时候。那时刚刚二十五岁，意气风发的洛伦斯，被誉为本世纪最有可能问鼎“机皇”的强者，是整个念度院的骄傲。

这份骄傲随着洛伦斯的叛逃，已经变成了念度院十年间最大的耻辱。但不论是骄傲还是耻辱，从没有人会否认洛伦斯的才华横溢。距离那时又过去了十年，这个男人现在有多强？自己还是不是他的对手，真的成了个未知数。

如果他还是念度院的一员……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元老苦涩的说道，“我自问，念度院待你不薄。你离开之前我们已经准备给你教授的职位，如果你呆在逻各斯，现在就是成了议员也不奇怪。除了这里，哪里能给你这么高的地位？”

洛伦斯不置可否的微笑着。元老继续说道：“又或你和很多机装师一样，不在意权力和虚名只想追求世界的真理。但你要做兵装研究，全世界又有哪一处比得上念度院？各样材料任你使用，图书馆的资料任你翻阅，实验室里更有数不尽的学徒供你差遣。你究竟有哪一样不满足？”

“念度院确实是机装师的天堂。我承认。”洛伦斯缓缓开口，“但我们机装师，天生不该呆在天堂里。你看，如果我们两个待在山顶的念度院，又怎么看得到这里这些腐败的臭水？从古至今，总是机装师为全人类的未来负责。”

麦迪皱眉道：“一派胡言。人类的未来哪里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逻各斯的运作尚且要我们十二议席元老商讨，慎之又慎投票表决。你一个机装师又看得到什么未来？照我看，你只是一叶障目。”

洛伦斯耸耸肩，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是不是一叶障目，随您怎么说。我倒想请您告诉我一下，十年前共和国边境二十七座小镇被流窜的魔兽袭击，那个事件是怎么回事？”

元老低声说道：“那是个不幸的偶然。”

“离开逻各斯之后我已经见过当时驻边的念载士了。他把当时的情景都告诉我了。你觉得，这种话还骗得到我吗？元老阁下，您也信学校说的那一套，逻各斯共和国一切决策都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洛伦斯冷笑着说。

“元老会所做的一切决定，我自问，都问心无愧！”

“你愧不愧不关我事。就像一座城市的腐烂从边角上的贫民窟开始，依我看，你们最高议席已经和这下面的臭水一样，根子里烂透了。”

“你要是对逻各斯的现行政策不满，大可在议会里提出质疑，何必需要这么极端的离开？”麦迪大声质问。

“加入议会和那些大贵族勾心斗角然后被他们吃干抹净？我可没这个兴趣。至于质疑……放心，我迟早会回来质疑你们的。不用太久。”

洛伦斯坚定的目光毫不动摇。

不加入议会，不用文书质疑国策。那洛伦斯所说的质疑，就是以机装师和念载士的方式，用念械兵装来质疑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言尽于此，没有可说的了。决不能放一个有望问鼎机皇，还对共和国有敌意的人活着离开。这是中央议会和念度院所有人的共识。

“洛伦斯，我是看着你在念度院里长大的。真遗憾。”

他挽起袖子。老者的双手都戴着白色的机械臂，流线型的构造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这双艺术品一样的的机械臂，却隐藏着绝大的威力，甚至超出念械兵装九级的分级标准，位列星级兵装之中。

看到这双银手，洛伦斯从容的脱下长袍，也将一件金属的臂套装载在右手上。

“我们的战斗，来天上进行吧。我不想惊扰到沉睡的‘利维坦’，你也不希望我大肆破坏城市吧。”

说完，一对钢翼在洛伦斯背后展开。背上的喷气孔喷出气流，洛伦斯缓缓起飞。

老者点点头，也展开自己背上的钢羽型兵装，扇动着轻薄的铁质羽翼飞起。

随着两人的升空，整座城市的灯光微不可查的黯淡了几分。如果有人看得见空间里无形的以太流动，就会发现这片天穹下中原本全部流向城市供能的以太，有很大一部分被截获下来，转而流向天空中的两个小点。

随即，两个小点变成了两颗划破天空的流星！

两颗星辰在这片寂静的夜空中缠绕，碰撞。

一道道以太的波纹在空间内散播开去。

碰撞，交锋。在又一次撞击之后，麦迪倒飞出去，连续扇动了好几下钢羽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满脸惊骇的看着稳稳悬停于半空的洛伦斯。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有如此力量？！你只是区区七级念载士而已！”

老者失态的惊叫着。根据念度院的测试，洛伦斯的天赋至多只能锻炼到七级精神力就是极限了。原本认为，自己这个不仅拥有九级精神力，还持有星级兵装的强者出手，就算不能轻易击败也不至于落下风。但交手不到一分钟，结局却是麦迪的脆败！

“没什么不可能的。机械和武器，原本就是用来让弱者胜过强者的工具。死抱着那一套无聊的等级，不过是让逻各斯陷入一潭死水而已。”洛伦斯淡淡的说，“我不杀你。虽然理念不合，但你还算共和国里做实事的人。你就管理好这座城市，等我再回来的一天吧。”

麦迪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洛伦斯身上的兵装。这个很可能是现代第一机装师的人，在战斗中使用了数件造型各异又强大非凡的念械兵装。

右手的机械臂，身后的钢羽，腰间的刺尾，护膝上的铁刺，每一件都是星级兵装的等级。但以洛伦斯区区七级的精神力，是不可能发挥出这些星级兵装的全部力量的。双方都用同样强度的兵装，洛伦斯绝不是麦迪的对手。

真正令麦迪感到畏惧的，是套在洛伦斯机械臂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环。如果不细看，旁人多半会把这个造型古朴的金属环看成是机械臂的一个零件。

但麦迪却知道它是一件完整的兵装。就是这个金属环在刚才的战斗中释放出一道道恐怖绝伦的以太奔流，将元老彻底压制。那绝对凌驾于普通的星级兵装之上，与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的“机皇”仅有半步之遥！

“那个金属环，是什么东西？”麦迪苦涩的问道。

“你说这个？”洛伦斯扬了扬手，不无自豪地说，“我叫它阵列。你也发现了吧，它的威力。这是我目前为止最自豪的兵装作品，就连我也是偶然发现的这种新技术。不过很快，等我彻底掌握了这个新技术之后……我会回来，给机械文明带来一场彻底的革命！”

“机装革命，改变世界……你真想要颠覆念度院和整个逻各斯共和国？你想过这样做会造成多大的牺牲吗！”

“随你怎么想。我只知道，机械文明一定会越来越向前发展，而抱着陈腐的观念的你们，迟早会被历史淘汰。”

元老的眼睛眯的更细了，声音也越发深沉。

“洛伦斯。你确实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有才华的人。但你忘记了，逻各斯还有千年的底蕴。不管是谁，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颠覆整个国家！”

——洛伦斯笑了笑，正想嘲笑元老这空洞的威胁。此时，他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危险感！

全城的灯光一暗，一道毁灭性的蓝光毫无征兆的划破天空，从逻各斯城楼的最顶端发出，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洛伦斯面前！

“什……！”

来不及回避，洛伦斯只来得及举起右手，正面硬撼这一道狂暴至极的以太流！

——重型以太炮。这是千年前的机装师安置在逻各斯城巅，用来对抗超阶魔兽的兵器。整整千年中，这门巨炮轰鸣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代代机装师却从未荒废对它的维护。因此，今日它能在议席元老最需要它的时候发射！

纯粹又浩瀚的能量瞬间吞没了洛伦斯的身体。面对集中了全城十二座以太炉能源的机械文明最强武器，就连机皇强者也无法撄其锋芒！

当灼烧视网膜的强光缓缓消逝在虚空中之后，洛伦斯的表情再也看不见原本的从容。他七窍都流着血，手里的机械臂更是变得残破不堪。那枚被他称为自己最高杰作的金属环，从残破的机械臂上滑落，无助的坠落向下方的逻各斯城。

洛伦斯就连伸手抓住它的力气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金属环掉下去。

“以太炮……果然厉害。我记下了。”

钢羽喷出气流，重伤的洛伦斯当机立断以最快速度飞离了这片空域。

元老扇了扇钢羽，但看着洛伦斯远去的速度，终究没有追上去。他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连以太炮这样的兵器都用上了，还是没能将洛伦斯留下来。放过了这次机会，洛伦斯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逻各斯巨大的威胁。

而且……

元老俯视着灯火辉煌的逻各斯城。那枚名为“阵列”的金属环，已经坠落到城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失去了踪迹。

世界上第一件运用“阵列”技术的兵装坠落在这座城里。如果被什么人捡到，或许，会造就另一个像洛伦斯一样的强者？

机装师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制作的一件兵装，随时都会改变别人的命运。而当他们想要贯彻自己的信念时，世界也因他们的意志而改变。

老者静静悬停在空中，俯视着脚下的钢铁之城，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