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都在紧张地整理《福音派的思想丑闻》,正文已经处理完第一遍,还有几百条脚注有待处理。但因为改动之处不少,我已经失去了对于文本的新鲜感,不再有资格做下一遍的编辑。而且,对于最后的两、三章,我甚至出现了暂时的倦怠-迫切感,希望赶紧做完了事。我知道这样的编辑一定还留下不少错误和遗憾,如果有哪位朋友可以再来一遍英文,然后再请一位精熟中文和历史的编辑过一遍中文,大概就够出版的资格了。

在文字整理的尾声,我已经几乎没有文字感觉。周末的熬夜加班,到了看见一个难句就想扔给ChatGPT去处理的地步。突然想起来,要是这样做下去,我的语感很快会消失吧,日后就变成为了ChatGPT打工的碳基并行运算单元。趁着周六带着孩子们出门运动,暂时放下编辑工作,做了一点其他事情(比如“预备讲道”),略微恢复了一点健康。

下面是一段书摘,讨论“创造科学”以及“年轻地球论”的出现与流行。老实说,诺尔的分析是我没有想过的。看起来我还是缺乏历史视角和美国文化视角。但这也使得整理此书的过程成为一个学习反思的过程,多少减弱了翻译修订工作的枯寂绝望感。

下面的归因中,关于创造科学与时代论神学之间的联系,是我在“低端护教学”系列中从未分析过的——“事实上,创造论可以被称为科学主义时代论,因为创造论科学家将时代论者在圣经中看到的大灾难和时代突然断裂带入了他们的科学中。


书摘:《福音派的思想丑闻》
作者:马克·诺尔

就其性质而言,创造论成功的原因很复杂。毫无疑问,各种因素的叠加带来了近代福音派历史上这一伟大创新——建立一种替代性科学,以取代文化中思想建制所教授的内容。在英美宗教史上,自从传统圣公会的约翰·贺琴信(John Hutchinson)针对艾萨克·牛顿的理论提出他对物理世界的另一种解释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替代方案。289贺琴信对英国的神学温和派以及牛顿科学本身的机械特性感到不满。相比之下,贺琴信认为创世纪的开篇章节以及基督教三位一体教义提供的关于火、空气和光(以各种组合)的解释,可以成为解释所有物理现象的直接科学引导。在神学保守派中,贺琴信主义(Hutchinsonianism)作为一股重要力量持续了近一个世纪,但到19世纪初,它被最坚定捍卫圣经权威性的人搁在了一旁。290

创造论作为一种公共力量在福音派中大流行,首先是因为许多福音派人士直觉上认为创造论与圣经的简明教义相符合。用大卫·沃森(David Watson)的话说,“数以万计的基督徒被莫里斯和惠特科姆的书说服了,因为他们的理论有助于解释圣经。”291这件事是如此之重要,以至于我们将在下文单独考虑创造学的圣经基础。

第二,自二战以来,国家政府的发展对创造论在大众中的流行起到至关重要作用。联邦政府对地方教育事务的干预,使科学和宗教之争的所有话题都政治化。在苏联于1957年发射人造卫星后,美国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大量资金,旨在重振美国学校的科学教育。这一努力的副产品之一是发行有影响力的生物学教科书,不仅介绍当代重大发现,而且还提出关于宇宙进化特性的宏大形而上学主张。政府霸权主义的干预经常导致地方的激烈反应。创造论是最激烈的反应之一。292

同样,创造论者无疑表达了民众对美国自负的知识精英之普遍不满。因此,他们代表了普通人对于(至少一部分著名大学学者常常推行的)知识帝国主义的自然反应。在这个世界上,既然有康奈尔大学的物理学家卡尔·萨根(Carl Sagan) 成为 “指点天下”的上师(guru),哈佛大学的古生物学家斯蒂芬·杰·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 妄想定义“科学”理论界限,就已经为惠特科姆这样的古代语言专家和莫里斯这样的工程师提供对世界截然相反的解释预备了文化处境。

除了个人信仰和近代社会历史的动态发展之外,创造论的传播也反映出基要主义神学的新发展,特别是末世论心态和对时代论的迷恋。自19世纪70年代以来,人们越来越强调圣经的字面含义,这也助长了对人类起源和末世的强烈关注。对创世纪1到3章的字面解读,与对启示录第20章(包括对基督千年统治的描述)的字面解读对应。罗纳德.朗博思的观察,“对于期待末世来临的基督徒来说,惠特科姆和莫里斯提供了一个令人信服的地球历史观,其框架是对称的灾难性事件,并由相同的释经学原则连接起来”293——仅仅是承认了人们长久以来就发现的、创造论者和前千禧年时代论者之间的联系。1923年,乔治·麦克雷迪·普莱斯明确指出了这种联系:

对我们这个时代来说,最及时的真理是一项改革,它将使这一代进化论者回归创造,回到对造物主的崇拜。其他时代的改革都是基于圣经的不同部分。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革新将基于圣经的开篇和结尾。因为期待主的再来和即将迎来新天新地的人,必须相信圣经的开头记录了地球的创造。如果人们不相信圣经前几章所给出的事件记录,期望他们相信圣经最后几章的预言,肯定没有用 。294

不断有人指出这种联系,如1975年时代主义者华富尔得(John Walvoord):

在十九世纪的最后二十多年间,达尔文进化论开始渗透到后千禧年主义者的队伍中。自由主义者欢呼进化论及其亲和力强大的乐观主义,认为它是带来预言中黄金时代的真正神圣方法。认识到这是对信仰的背离,更保守的后千禧年主义和无千禧年主义试图驳斥新的进化论概念。他们使用的手段之一是召集大型预言会议,这些会议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盛行一时。由于无千禧年主义和后千禧年主义在反驳进化论的概念上没有什么建树,这些预言会议很快就被前千禧年主义解释者所主导 。295

换句话说,不同的末世论将造成人们在人类起源等问题上的不同立场,反之亦然。

可能还有更多的因素将早期的时代主义传播与后来的创造科学流行联系起来。事实上,创造论可以被称为科学主义时代论,因为创造论科学家将时代论者在圣经中看到的大灾难和时代突然断裂带入了他们的科学中。296对创造论者来说,最初的创造秩序和我们生活在其中的堕落后(或洪水后)世界之间存在着重大结构性断裂。神圣的人类生活准则在每一个时代都被改变,同样,自然界的原始结构也因堕落和洪水而错位。如同救赎历史一样,自然界也有它自己必须经历的一系列“时代”。 无论内因外因的确切关系如何,创造科学及其培养的认识论,已经成为现代福音派的主要思维架构。不管人们如何解释创造论的兴起和流行,也不管人们如何在许多创造论活动中看到有价值的社会目的,从福音派思想的发展来看,创造论有害无利。


仍然在为“Jesus & John Wayne”筹款。目前进度,40……无论如何,这些书籍的翻译与这个博客的坚持,都是靠着各位读者朋友的支持而来。希望《福音派的思想丑闻》能够发挥一点作用,让更多有思想性、处境切适的书籍能够译成汉语吧——That’s what I pr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