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力兵械-第4卷-三国会议

第一章-余波 (3004)

机装演武事件过后一个星期，杨希发现他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

现在他出门吃饭的时候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向他打招呼；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管理员会殷切地帮他找书；甚至经常有女生来找他搭讪。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成学校里的名人了，就算有人对上次机装演武记恨你也不敢报复。”

奥利弗事不关己地说。旁边的菲利普更是一脸羡慕。

“很困扰啊。他们还起哄叫我念度院首席机装师，弄得我压力巨大。”

“也没说错嘛。机装演武上你表现的太好了，就连菲利普都承认不如你。学社第一和念度院第一没什么差别啊。”奥利弗说，“而且全靠你我们才拿回聚会场地。就凭这一点，谁敢说你不是念度院第一我打爆谁狗头啊。”

“实在不行你可以问问苏菲亚，怎么应对陌生人搭讪她很有经验的。”

——这个星期的学社聚会又回到了大家熟悉的活动大楼里。萨姆教授承认作弊，和冰晶骑士团那场比赛当然算是无效了。加布里尔受到了严重处分。反而迪伦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加布里尔和萨姆身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在怎么当伪君子方面迪伦真是独步天下了。

“对了，机装设计大赛杨希最后报上名没有？”

杨希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菲利普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机装演武的起因是萨姆教授不允许他报名下个月的机装设计大赛。结果后来两个人拼到你死我活，早把这个事抛到脑后了。

“完蛋，忘了……报名日期应该早截止了吧？”

“关于这个。今天早上比赛的主办方把请帖直接送到学社来了。”奥利弗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精美的请帖。

杨希读了一下这封请帖，表情一下变得相当怪异。

“是潘地曼尼南财团破例给杨希先生一个参赛名额吗？”

“不……他们邀请我等机装设计大赛结束之后和优胜者一起办发布会。”杨希哭笑不得道，“这等于是，不用参赛直接算我赢了？”

奥利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说：“很正常。潘地曼尼南财团办这个比赛本来就是想提高知名度。你是最近念度院最大的新闻，财团怎么会放过蹭你热度的机会？他们又害怕让你参赛最后你没拿到前三，那就为难了。所以直接把你跟优胜者放在一起得了。多办一场发布会对潘地曼尼南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感觉有点儿戏啊……”

“在资本家眼里这种比赛本来就是儿戏。”奥利弗耸耸肩，“不谈这个了。杨希你说今天有一件很特殊的兵装要给我们看，是什么？”

谈到念械兵装的话题，学社成员们一下来了劲。

杨希拿出他的单片眼镜：“其实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兵装。就是这个眼镜。”

“上次你说有透视功能的那个是吧，我有印象。”

“这个眼镜本来只是我做兵装时候的辅助工具，一开始有放大镜、夜视镜和透视金属三种功能。后来我改装过一次，结果它发生了我理解不了的变化。我演示一下。”

杨希戴上仰望星空，幻想前几天做过的某件兵装的图纸。半空中立刻投影出兵装的三维结构图来。

“这个我们在机装演武最后一天也见过了。设计很精巧，有什么你不理解的？”

杨希苦笑道：“因为它上面根本没装投影仪。这只是个屏幕。就好比是我做了个放大镜，结果被镜子照到的东西真的变大了一样。这还不够诡异吗？”

“你拆开看过没有？”

“拆过了。内部结构没有任何问题。我还仿照着做了几个一模一样的。”杨希从兜里掏出另外几枚完全一样的单片眼镜，“但这些仿制品就完全没有正品的功能。”

学社成员们传阅这几枚仿制眼镜。有放大、夜视和透视功能，但确实没有杨希所说的第四种能力。

奥利弗又试了一下正品的仰望星空，发现他根本启动不了。

“正品认主了，还出现作者都不知道的能力。仿制品又没法再现正品的能力。听起来……这是星级兵装啊。”

——奥利弗并非无的放矢。星级念载士之所以这么罕见，就是因为每一件星级兵装都独一无二无法复制。杨希遇到的这种情况在星级兵装里相当常见。当然他也只是说笑而已。任谁都知道，杨希现在做出来的兵装不可能是星级兵装。

只不过，杨希的仰望星空确实跟星级兵装有相当相似的特性。

“我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苏菲亚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而念载士的力量就是心灵的力量。精神力的本质是什么，始终谜团重重。所以和眼睛有关的兵装最容易出现意外情况。”

奥利弗点点头：“我也听过这种说法。不过不是在书里，是我查论文的时候找到的。是谁写的论文来着，我记得是个很有名的人……”

“是洛伦斯?丹吉。”菲利普准确地记得那篇论文。

听到这个名字杨希心里就是一颤。

他早就怀疑仰望星空的异常状况和洛伦斯有关了，毕竟魔导矩阵是洛伦斯一手开发的技术。

只是这样一来，杨希还不方便跟海森德拉学社交流了。洛伦斯的记忆传承是杨希最大的秘密，这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只能想一些别的话题把这件事岔开，不再谈仰望星空的事情了。

……

学社聚会结束之后杨希独自回寝室，一路上琢磨这怪异的兵装。他决定再闭关几个月，不弄懂其中的原理不出门。

但仅仅第二天早上，杨希的闭关计划就破灭了。

——一大早霍华德过来敲门的时候杨希完全沉浸于兵装的世界里，都没听到敲门声。但这并不能难倒霍华德，因为他是职业小偷。

撬开杨希房间的门之后，霍华德立刻冲进来：“杨希大哥！今天我们小队一起去市内放松一下吧！”

“嗯……？怎么突然想去市里玩？”

“庆祝杨希大哥机装演武获胜啊！这可是件大事，值得好好庆祝一下的！海涅说他请全队人吃饭。”

“就为了这个啊。那我不……”杨希正准备说不去，就看到走廊上琴娜在敲绯的门，“等等，全队？你是说……”

话音刚落，房间门已经打开，绯站在门里冷漠地看着琴娜。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哈哈……绯姐姐，那个，我们今天要一起去市里玩，你也，一起去吧？”

“……”

绯什么也不说，就把琴娜盯着。

都说冷美人，没真的见过的人是不知道，有些人冷起来是能像刀子一样割人的。绯的眼神像是要把琴娜整个冻住一样。杨希看到琴娜整个人都在发抖。

海涅躲在楼梯口不敢上来，对琴娜做“计划”和“撒娇”两个词的口型。

“嗯啊……求你了，一起去嘛，好不好嘛！”

“……”

绯还是不说话。琴娜冷汗流下来了。她感觉自己像被老虎盯住的猎物，又像撞上整座冰山的小船。

就在琴娜忍不住想拔腿就跑的时候，绯突然说：

“好。”

然后她就出门，经过琴娜面前，再经过海涅面前，下楼去了。楼上四个人一时间还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出了问题。

杨希对霍华德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派琴娜去向她撒娇？”

“我……我开始觉得这是个馊主意了。”

“刚才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琴娜会被她杀掉。”

霍华德连连点头。

……

连绯都要去了，杨希也不敢再说不去。就这样，自求生实习之后第一次，特异小组全员一起出行。

同时这也是杨希进念度院以来第一次下山。

海涅说请客就真的请客，六张车票的钱他也全出了。当然，到现在杨希也不是当初那么一穷二白了，车票这点钱对他也不算什么了。只是还记起上次上次坐这趟列车上山的时候被两枚金币的票价吓了一跳。这才过了半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列车还是沿着同一条线路，不断喷着蒸汽往下开。最顶上是念度院，然后是议会，贵族宅邸。远远能看见那据说是由机皇造成的山腹大空洞。

山腰位置就是逻各斯最热闹的闹市区。

“怎么样，队长？”海涅问，“我们是就在这里下车还是坐到下城区？你想回家看看吗？”

“就在这儿下吧。我家就空荡荡一个房子加一个小仓库，周围都是废品回收站之类的地方。出来玩一趟还是在商业区一类的地方比较有趣吧？”

“赞成！小白脸请客，咱们可千万不能帮他省钱了！”盖里达大喊。

对于那个一个人都没有的家，杨希确实没有多少怀念之情。他倒是对以前从没来过的商业区颇感兴趣。在山上之城住了十多年杨希还从没来过上层区域。贫穷确实能够限制人的行动力。

六个人就在这一站下了车。

第二章-邂逅 (3019)

逻各斯的首都既是大陆第一雄城，也是大陆最大的商业贸易中心。这与逻各斯地理位置位于大陆正中心有关，但更主要的原因是逻各斯发达的运输业。蒸汽飞艇在空中来来去去，运送来东西南北各地的特产。

能容三架马车并排通过的宽阔街道，两侧装饰华丽的商店，街头奇装异服的艺人，饭店里传来的可口香气。一派繁华盛景让逻各斯出生的杨希和盖里达都有点目不暇接，更不用说琴娜和霍华德了。

“如果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可以告诉我一声。不是太离谱的话我都买得起。”海涅笑道。

“这么大方的？”

海涅自夸地点点头：“我和你们不一样，是正经的公子哥啊。”

“也可以跟我说，我也买得起。”

“霍华德？你手上的那袋钱从哪儿来的？”

“从海涅那儿。”

海涅连忙摸腰间，发现钱袋果真不翼而飞了。“霍华德！”

“哈哈抱歉抱歉，太久没偷东西了忍不住了。”

“还来，你这个小偷！我要找治安官把你抓走！”

“别这么小气嘛，反正你都要请客了借霍华德点金币用用有什么大不了的。”

……

一路闹闹腾腾，他们走到商业区的美食街上。出乎意料，以往热闹非凡的美食街今天竟然完全没人，看不到任何一家正在经营的店铺。

街头立着一根告示牌。海涅疑惑地读出告示牌上的内容：

“三国会议期间邻国的使团将从这里经过，为了安全起见，6月9日全天戒严周边地区。……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

“也没人会对萨埃尔和三叶的使团下手吧……哪有人敢同时惹怒三强国？”

“夜影。”绯冷不防说出两个字。

这个词一出，仿佛连空气都变得寒冷了几分。不错，那个神秘的“夜影”能在实习上对念度院新生下手，当然也有可能袭击使团。

看到气氛一下冷下来，海涅尴尬地笑笑，岔开话题：“看来我们来的真不巧啊，我还想请你们吃些点心的。要不我们先去剧院？最近海之声剧团巡演到这里，运气好的话正好能赶上。”

大家都没有异议。有关吃喝玩乐方面的问题只有海涅懂。

……

杨希也看过几次戏剧演出，但他从来没看过这么精彩的表演。海之声剧团不愧是全国知名的剧团，献上的演出完全配得上昂贵的票价。

今天上演的《大城故事》是一部情节曲折的爱情故事。讲述男主角的家乡因为魔兽袭击而被毁，背井离乡的他不得不来到山上之城讨生活。一穷二白的他偶然结识了一位美丽又心地善良的贵族少女。在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大城里上演了一段纯真美丽的爱情故事。

可惜好景不长，女主角的家族被政敌所害，覆灭在即。为了保全家族，父亲强令女主角与政敌联姻。相爱的两个人不愿分离，却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在这之后男主角发愤图强，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片基业，进入了上流社会。他通过自己的才智打败恶势力，将女主角解救出来。

——演员们将这部剧演得活灵活现。乡下人初到大城的迷茫，热恋时的浪漫，分离时的悲伤，与剧情发展到高潮时的情感爆发都演得极具张力。再辅以恰到好处的布景和灯光，让众人享受到一场艺术的盛宴。琴娜好几次偷偷抹眼泪，盖里达则在故事最后情不自禁鼓掌叫好起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绯就坐在旁边，全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感觉就像有个冰块放在那里，不停往外散发寒气。

走出剧院门的时候海涅悄悄问杨希：“你觉得绯喜不喜欢这部剧啊？”

“应该是……喜欢吧？她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诶。”

“那她为什么一直阴着脸？”

“那算阴着脸吗？我觉得她这副表情已经很高兴了……”

反正绯一句话也不说，就凭杨希和海涅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琴娜感动到泪流不止，出了剧院好久还在用手帕擦眼泪。

盖里达一路上讲他有多喜欢这部剧：“这剧演得实在太好啦！一开始男主角刚进城那段，嘿，真讲到我心坎去了！这首都啊，对我们乡下人真是太不友好了，对有钱人来说是天堂，没钱人简直寸步难行。你看，就像那样！”

盖里达指着街边的墙角说道。

一位瘦弱的女孩孤零零地蹲在那里，看起来非常可怜。盖里达正准备指着她高谈阔论一番乡下人在山上之城有多艰难，琴娜已经同情心爆发的跑了过去。

“小妹妹，你为什么蹲在这里啊？”

女孩迷惑地抬起头看着琴娜。她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很可爱。如果不是她太瘦弱的话，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

琴娜眼圈还红红的，她摆出一个亲切的笑脸：“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女孩轻轻点头。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看样子她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杨希也生出同情心来。他想起小时候的他和诺薇也是这个样子孤苦伶仃。所以他快步走到路边的面包店买了两个面包。

杨希把面包递给女孩：“饿了吗？吃吧。”

女孩用警惕又疑惑的眼神看着杨希，又连连用眼光瞟过面包。杨希笑了笑，举起另一只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警戒心，女孩飞快地接过面包，然后躲到角落里小口吃起来。

琴娜俯下身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

女孩犹豫了一会，指向美食街的方向。

“美食街被封路了，所以她才没法回家啊。真可怜。”

“我们送她回去吧！”琴娜建议道。

海涅说：“琴娜，你得知道，迎接使团封路肯定不止封美食街这一条街。恐怕从城门口到使馆全都封路了。如果她的家真的在另一边，我们也绕不过去啊。”

“那能帮她找到家人吗？”

“很困难啊。商业区附近有十万人吧，她和家人走散了的话等于是大海捞针了。”海涅无奈道。

“那怎么办？”

“别管她了吧。”盖里达说，“首都治安很好的，没有人贩子。她家人早晚能找到她，实在不行等明天封路结束了，她也能自己回去了呗。”

“你太冷血了！就是大家都像你这样，男主角在山上之城才会这么不适应的！”

“是你看戏剧太入戏了吧！”

杨希连忙制止两人：“好了好了。既然都各执一词，我们还是按老规矩怎么样？投票决定吧。”

这一说，大家都情不自禁笑起来。每个人都想起上次在魔兽森林里投票决定前进还是后退的事。

琴娜说：“那我建议带上她，想办法帮她找到家人！”

海涅说：“我建议把她交给治安局就行了。我们没必要再掺和这事。”

“我同意小白脸。”

“我同意琴娜。两票对两票。”杨希说。

四个人都看着霍华德。霍华德说：“在我家乡，五岁的孩子都得自己出来讨生活。我支持海涅。”

“那么就是三票对两票……”

“带上她。”

绯突然说话吓了他们一跳。他们这才想起，求生实习的时候一直只有五个人投票，但小队里实际上是有六个人的。

绯还是一如既往的作风，惜字如金绝不解释理由。海涅讪笑道：“好吧，三票对三票。平票情况下听队长的。杨希支持琴娜。”

琴娜欢呼了一声，拉住女孩的手。女孩一开始有些抗拒，直到发现琴娜没有恶意之后，也乖巧地站起来跟她走了。

“别怕哦小妹妹。我们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的。你的名字叫？”

“艾莉西亚。”

“艾莉，你好！我叫琴娜，这位哥哥是杨希。这是海涅，盖里达，霍华德，还有绯。跟我们一起走吧！”

于是特异小组这一次集体出行，带上了一个偶遇的女孩。不得不说这是相当微妙的缘分。

……

说是要帮她找家人，但具体怎么找呢？杨希也没有想法。

他问艾莉西亚记不记得是在哪里跟家人走丢的，艾莉西亚只摇头。这样的话偌大一个城市确实是无从找起。

于是他们又开始想办法穿过被封锁的街道，送艾莉西亚回家。

但或许是夜影真的把念度院吓得不轻，这次封路工作做得十分到位，每隔一段都有执勤的治安官把守。一行人沿着街走了好长一段都找不到能穿过的空隙。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再退回商业区。

“我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不如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在商业区玩怎么样？带上艾莉西亚一起，如果中途能偶遇她的家人是最好，遇不到的话等晚上封路解除了我们再送她回去。”海涅提议道。

这个建议获得了大家的支持。琴娜轻声对艾莉西亚解释了两句，打消了她的戒心。

艾莉西亚也从一开始对每个人都非常警惕的样子，逐渐有些放松下来。她对琴娜和杨希都比较熟络了，表情也变得平静了许多。

第三章-假日 (2768)

尽管为了迎接使团而封锁了好几条街道，商业区其他地方仍然不减热闹。海涅轻车熟路地带着一行人穿行于大街小巷。

“哇，我还以为这东西只在美食街卖，想不到这儿也有啊。老板，来六个……七个冰淇淋。”

海涅在一家商铺门前停下脚步。他付钱之后把冰淇淋递给众人。很多人都没见过这种看起来像奶油、但又冰冰的点心。

“这是什么？哇，大夏天的居然这么冰！”

杨希说：“我听说过，叫冰淇淋是吧。好像是往冰里面加蜜糖、牛奶和奶油作成的点心？需要冬天的时候把冰块存下来才能做，是很奢侈的东西。我是从来买不起的。”

“杨希你说的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有机装师做出了冰属性念械兵装的民用版本，就算是夏天也能批量制造冰块，冰淇淋的价格降了好多了。”海涅笑道。

“民用版本？你是说普通人也能操纵的冰属性兵装？”

“没想到吧？这几年在潘地曼尼南财团带头下，逻各斯好多大企业都在开发民用机械。特别是山上之城这一带，出了好多外地见不到的奢侈品。”

“噫，不愧是机装之都啊！”

大家品尝这种从没见过的点心都是啧啧称奇。艾莉西亚吃第一口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凉，吓了一跳。竟然是绯拿出毛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绯平时冷漠，却时不时会有这种意外温柔的表现，杨希很怀疑她是不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不过面冷的太过分了，队友都没法找她本人求证。

一开始被吓到之后艾莉西亚很快喜欢上这种又甜又冰凉的点心，满脸幸福地舔着冰淇淋。

倒是盖里达吃得太快，一口把整个球咬到嘴里，被狠狠地冰了一下。

……

路过一家花店时，花店老板看到琴娜、绯和艾莉西亚三个美女，主动跑来送给她们一束花。海涅要给钱他都不收，说是店里的花本来就应该配美人。这件事也让大家见识到山上之城浪漫的民风。

又过了一会，霍华德提议大家休息一下。——几个女孩、包括看起来很瘦弱的艾莉西亚都还精力充沛，是杨希累得走不动了。

“杨希啊，你看你平时吃饭睡觉不规律，天天躲房间里不出门，这下现原形了吧！”

“我……我只是因为昨晚没睡觉所以现在有点疲倦！其实我闲下来的时候保持了锻炼身体的！要是你们像我一样连续学习三天三夜你们也不一定比我好呢！”杨希稍微有点脸红。

“切，你说这个你自己信吗。行了，你们要喝点什么？”海涅问。

霍华德笑道：“你请客我就不客气了。上香槟吧！”

“嘿呀，你还真不客气。行，今天我们出来是庆祝杨希机装演武获胜，那就上香槟！有谁不能喝酒吗？”

杨希以前没喝过酒，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在这里认怂。绯把手举起来了。

“绯你没喝过酒？嗯……”海涅本来想打趣她两句，想想还是不敢，“另外艾莉西亚妹妹还没成年吧，那也不能喝酒。”

“为什么不能？”艾莉西亚睁大眼睛迷惑地问。

“不行就是不行，酒精对身体不好。那就五杯香槟，两杯咖啡。”

服务员上酒的速度很快，不一会七杯饮料都到桌上了。海涅说：“我们这杯庆祝杨希机装演武获胜！我们的队长现在是无人不知的念度院第一机装师了，为名誉干杯！”

七人碰了个杯。艾莉西亚不知道他们在庆祝的是什么事，不过也跟着一起欢呼。香槟很醇厚，就算杨希这样不懂酒的人也喝的出来这是上等品。

盖里达豪迈地把一杯酒直接倒下肚子，嘟嚷着“不够劲”。琴娜是喝进去的时候立刻就呛着了，说什么也接受不了酒的味道。海涅大笑着帮她重新点了一杯别的饮料。

艾莉西亚还对不让她喝香槟有些耿耿于怀，尝了一口咖啡就苦着脸。直到绯帮她放了很多糖在咖啡里之后，她脸色才愉快起来。

绯也往自己的咖啡里面加了很多糖。

……

他们在咖啡厅稍微坐了一阵，就这样悠闲地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离开咖啡厅之后海涅开始带着他们参观山上之城的上层区。这座城市的历史比逻各斯共和国还要长，自然有许多名胜古迹散布在城市里。海涅每每信口讲出一段历史故事都让人感觉妙趣横生。

“这座墙就是有名的许愿墙。传说这里原本的墙年久失修，破旧不堪。第三机皇阿兰沙冕下年轻时随军参加战争，离开之前他许愿如果能活着回来就出钱修缮这座墙。那时冕下还是个穷学生。但他回到念度院之后，果然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来修墙。这件事成为了一段佳话。”

海涅指着旁边一堵挂满了匾额和白纸的老墙。

“后来天火战争期间逻各斯大部分建筑物都倒塌了，这座墙却幸免于难。后人把它视作奇迹之墙，就效仿阿兰沙冕下在这里许愿。愿望成真之后就在墙上贴上一张还愿纸。你们看，以前的人许过的愿都写在这里。”

杨希看到墙上的还愿纸上，用各种不同的笔迹写着“愿和恋人结婚”，“愿生意顺利”，“愿与家人重逢”，“愿战争早日结束”等等。

“这堵墙上每一张纸，都是一个实现了的愿望。不是很浪漫吗？”

“我们也在这里许愿再走吧！”

“你们可别许什么打打杀杀的愿望，破坏了这里的意境啊！”

杨希、琴娜、海涅和盖里达都闭目许愿。绯、霍华德和艾莉西亚则看起来不怎么相信这个。

……

在那之后，一行人又参观了古代排水管道的遗迹，著名画家的故居，以及首都博物馆。

博物馆里的展品让他们大开眼界。有人类文明开始前的原始人遗物、罕见魔兽的化石、米利都时期的服装饰品等。而镇馆之宝居然是一具完整的巨龙骨架。介绍写着这条龙生前是一条不折不扣的超阶魔兽，在山上之城郊外的旷野上跟三位星级念载士搏斗了一天一夜才被杀死。

就连死了这么久的遗骨，仍然散发出淡淡的以太波动。等级越高的念载士越能感受到这有多可怕。

一连串玩下来，不知不觉间一整天过去，已经快天黑了。

“使团应该已经上山了，封闭的路也快开了吧。我们送艾莉西亚回家？”杨希提议道。

海涅说：“时间有点不凑巧啊……晚上在月水广场有一场舞会，我原本想带大家一起去参加的。不如等舞会结束之后我们再送她？”

“艾莉西亚妹妹，你觉得呢？”琴娜问。

“我跟你们一起去！”

——经过一整天时间，艾莉西亚也和特异小组的大家很熟了。而且她居然一点都不怕绯，亲昵地拉着绯的手。这份胆气让杨希自愧不如。

一开始不太待见艾莉西亚的人现在也逐渐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大家一起前往海涅所说的月水广场。那里确实在举办舞会，一对对男女随着音乐节奏共舞。

“可是，小白脸，除了你以外我们都没有跳舞的经验啊？”

盖里达这句话受到所有人认同。除海涅以外其他人不是外地人就是穷人，都没参加过这种社交性聚会。

海涅坏笑道：“舞步很简单的，好歹你们有中级念载士级别的精神力，学一学就会了吧。我们以后从念度院毕业都是要进上流圈子的，肯定会参加各种舞会啊！”

话是说的冠冕堂皇的，杨希很怀疑海涅只是想看他们出丑而已。

“那先让艾莉西亚妹妹选舞伴吧。……琴娜？不行哦，舞会上的舞伴必须选异性。不是我规定的，这算社交礼仪吧。”

结果艾莉西亚最后选了杨希。可能是杨希看上去对小孩子最友善吧。

实际跳起舞来的时候因为杨希和艾莉西亚都一点经验都没有，舞步东倒西歪的。这倒是并不妨碍杨希享受舞会的氛围。

其他人也分别找舞伴加入舞会之中。一个比较有趣的插曲是谁都不敢邀请绯跳舞，为了化解尴尬，最后海涅不得不硬着头皮邀请她跳了一支。跳舞过程中海涅因为紧张而不小心踩到绯的脚，被盖里达狠狠嘲笑了一番。

第四章-妹妹 (3189)

舞会的间隙，杨希坐在广场旁的长椅上休息片刻时，霍华德走过来到他身边。霍华德装作跟杨希随口谈笑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杨希大哥，有人在跟踪我们。”

杨希吃了一惊，也学着霍华德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在咖啡厅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直到刚才我才确定那个人确实是在跟踪我们。他很专业，肯定是顶尖的盗贼。”

“知道了。总之先做好防备吧，我找机会跟其他人说。”

霍华德自己也是顶尖的盗贼，他说有人在跟踪那肯定没错。杨希在思索，到底是什么人会在商业区盯梢他们。想来想去也得不出个结论。

——要说杨希最怀疑的人，那肯定是迪伦。冰晶骑士团明显有动机也有能力跟踪杨希。但机装演武害得萨姆教授辞职这件事，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谁想报复杨希都不奇怪。除此之外，杨希也不能就这么确定跟踪者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海涅、盖里达都是有可能得罪人的性格，如果是他们的仇家找上门来也不奇怪。

杨希发觉自己一点也不紧张，心态相当轻松。可能是见过几次大场面之后心理素质变好了。不管是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跟踪他们杨希都不害怕。

其后霍华德借邀请琴娜跳舞的机会，把这件事告知她。一支舞结束后琴娜再去邀请盖里达跳舞。杨希则多在长椅上休息了一会，找机会跟海涅讨论了一下。海涅同样对跟踪者的身份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一个摸着厚厚脂粉的青年径直向这边走过来。他直勾勾盯着海涅，把指关节捏的啪啪响。

“海涅！你居然还敢来这儿，真有胆子啊！”

这人明显是冲海涅来的。杨希问：“冲你来的？你仇人？”

“呃，勉强算吧……阿什顿以前和我有点小矛盾。”海涅脸色稍显尴尬。

“那就是他在派人跟踪我们吗？”

“霍华德说跟踪我们的是很专业的盗贼，那应该不是阿什顿的人。他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手下没有那种人才的。”

阿什顿见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气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海涅，你还是这么喜欢看不起人，嗯哼？我应该说过你再敢回来我要得你三天下不了床！”

“冷静点阿什顿。蒙娜看上我这不是我的错啊。而且我跟蒙娜早就分手了，你还在计较这事？太夸张了吧！”

“该死！谁管那个贱女人怎么样，你害我在整个圈子里抬不起头来！我一定要叫你好看！”

听起来海涅和阿什顿是因为女人的问题有过一番过节。在年轻贵族圈子里这种事太常见了，杨希乐得看这个热闹。不过海涅显然抱着把杨希拖下水的打算，他说：“那你打算怎么叫我好看呢？告诉你我现在是六级念载士了，而且今天我也不是一个人出来的。看到我旁边这人了吗，他是我们小队的队长，可厉害了！”

“海涅……你这什么意思……？”

“哈哈哈，队长，您看我要被人打了，您总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吧！”

“滚啊！我就是打算袖手旁观啊！”

杨希恨不得一脚把海涅踹开，阿什顿却不管这么多，喊来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就对着两人围过来。“我当然知道你是六级念载士。没有念械兵装的念载士有什么好怕的？给我揍他们！”

得了，看来今天又没法善了了。杨希怀疑，海涅一整天出钱请客，是不是就是有预谋的要带特异小组过来打群架？

……

没有兵装的念载士比普通人强的有限，毕竟还是稍微强一点的。连杨希这样身体素质低于平均水平的人也能撂倒两三个壮汉。海涅就更神勇了，靠着念载士超常的反应力，一出手就把几个打手打得满地打滚。

不过满地打滚归满地打滚，这些打手也是在道上混的，爬起来又上。这就让海涅很不适应了：平时念载士对战的时候被兵装轻轻擦一下也是立刻失去战斗力，他哪里还习惯这种死缠烂打的打法？冷不防被一个打手抱住脚，脸上吃了两拳。

这伤当然比不了兵装格斗动辄打成经断骨折呕血的重伤，不过，海涅眼睛免不了要肿两天了。他大怒，不顾身边的打手就要冲过去给阿什顿还以颜色，反而连连中拳。杨希倒是很有街头斗殴的经验，在人群中躲来躲去始终不让自己同时面对多个敌手，因此还比海涅从容一些。

原本好好的舞会被这样一闹顿时变得鸡飞狗跳。其他人赶紧往边上躲，生怕被卷进去。

——打架斗殴也算一种年轻贵族中流行的社交活动了。阿什顿在这片地区也是个人物，居然短短时间找来三十多个打手。其中还有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木棍。

在市内动用念械兵装算违法，刀剑、铁叉也算违禁品，但木棍还在合法范围内，敲到脑袋一下也够受的。

这边打架的动静这么大，小组其他人当然也发现了海涅的窘境。

“琴娜你带着艾莉西亚离远点，我去教小白脸打架该怎么打！”盖里达看到打起来了是一脸的兴奋。好在他还没忘记先把女孩子们护在身后。

琴娜拉着艾莉西亚的手跑开，有眼尖的人看出她们都是和海涅一伙的，几个人过来想抓住她们。盖里达一个人拦住三个打手，硬是靠一身怪力把他们都推回去了。见势不好更多打手冲过来对付这个硬茬。

混战之中还是有一个打手包抄过来抓这两个女孩。

危急之间，艾莉西亚突然把琴娜往后一拽，自己轻盈上前两步。她看似轻飘飘一脚踢在打手的肚子上。中了这一脚的打手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看他的痛苦程度，艾莉西亚这一脚似乎比海涅的拳头还要疼！

混乱之中除了琴娜之外谁也没注意到艾莉西亚的动作。琴娜惊讶地瞪着艾莉西亚，而艾莉西亚无辜地睁着大眼睛，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又有一个打手往这边冲过来。这次没等艾莉西亚有什么动作，杨希抓着一把大提琴从他背后敲下去。

提琴惨烈地“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打手也被敲得晕过去。

“打架就打架，对女孩子出手太过分了吧！”杨希骂了一句，转身又加入战团。

……

“艾莉西亚妹妹，我们先跑远点，别被卷进去了。”

艾莉西亚突然摇摇头，挣脱琴娜的手。她像猫科动物一样蹲下身捡起刚才杨希砸坏的大提琴。

“琴娜姐姐，杨希哥哥他们看起来打不过。”

“所以我们先跑啊！……咦你打算干什么？！”

在琴娜惊讶的目光中，艾莉西亚从大提琴里抽出一根琴弦缠在手上，然后灵巧地窜进人群。她身材本来就矮，动作又快的惊人，在琴娜根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就消失在人群里面！

谁也没注意到这位瘦弱的女孩已经悄悄潜入战团。她找到一个落单的打手，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潜入到他背后，然后突然出手！

打手只感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想叫又叫不出声。大提琴弦绕过他的颈子，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疼痛、缺氧与恐惧之下，打手感觉自己的力气迅速消失，甚至连扭头去看是谁袭击了他都做不到。随后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生命飞速流逝……

艾莉西亚的手很稳，双手各拉着琴弦的一段，缓缓用力。就在最后一刻前，绯突然拉住她的肩膀。艾莉西亚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绯。

“不要杀人。”绯轻声说。

艾莉西亚有点不解，她还是点点头，松开了手。已经失去意识的打手软倒在地上。

绯又强调了一遍：“我会保护你。你不要动手。”

艾莉西亚和绯格外的亲近。她乖巧地站到绯身后，把藏在袖子里的尖锐木片也扔掉了。

……

杨希跟海涅一直处在战团的正中心，自然没注意到艾莉西亚惊人的举动。打了这么久，杨希是气喘吁吁，海涅是鼻青脸肿了。

“海涅你太弱鸡啦……呼呼……你这……不是连我都不如吗。”

“要似给吾把剑，吾找就砍使他们了！”

“噗……你别说话了，你嘴巴被打那一下真够疼的……”

这么几个人打三十多个打手实在是够呛，眼看着再打下去也是输多赢少，杨希在认真考虑逃跑的问题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来十多个黑衣壮汉！他们一言不发，一出来就对着那群打手猛下狠手。这群黑衣人打起架来极有纪律性，就像军队一样一齐出手。寻常的打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两三下就被打倒在地。

这一突变让杨希和海涅都不知所措。杨希疑问地看着海涅，海涅摇摇头：“别看我，这不是我家的人。而且你看他们的长相……这个五官都不像逻各斯人。”

外国人？杨希完全是一头雾水。

这群外国壮汉迅速把打手们全撂倒之后，依然沉默着，向一位衣着光鲜的青年鞠躬。看起来，这个约莫二十岁年纪的英俊青年，就是这群人的头领。

出于礼节，杨希走上去对这位青年道谢：“谢谢你出手相助。”

“不用谢。”青年脸上始终挂着快乐的笑容，“反而是我该向你道谢。我的妹妹今天蒙你们照顾了。”

妹妹？

杨希还在想他说的妹妹是谁。霍华德突然凑到杨希耳边对他说：“杨希大哥，今天跟踪我们的，就是这个人。”

第五章-象棋 (3203)

“请问令妹是……？”

“艾莉西亚。她今天没给你们惹麻烦吧？”

“咦？她是你妹妹？！”

杨希大吃一惊。尽管艾莉西亚穿的衣服看起来品质不错，但她太瘦弱了，一看就有些营养不良。而这位满脸笑容的青年很明显是极有地位的贵族。杨希怎么也没法想象他们两个是兄妹。

看杨希疑惑的样子，青年毫不意外，向他解释：“艾莉西亚前几年流落在外，不久之前才刚刚回家呢。没想到刚来逻各斯就又走丢了，可真是急死我了。来，艾莉西亚，我们该回去了哦！”

青年出现以后艾莉西亚就有些拘谨，她慢慢走到青年身边。那些黑衣壮汉赶紧对艾莉西亚行礼。

看起来他们真的是兄妹关系。尽管如此，杨希的疑虑还是没有消减。

按霍华德的说法，这个满脸笑容的青年至少从好几个小时之前就在跟踪杨希一行人。而且他是一个连霍华德都忌惮的厉害盗贼。

那么他说“跟妹妹走丢了”，“急死了”就是在说谎。他早就找到了艾丽西亚，却没有过来相认，而是偷偷跟踪着直到打起来了才出来解围。预防万一杨希又问了一遍：“艾莉西亚，他是你哥哥吗？”

艾莉西亚点点头。

青年仿佛没有察觉杨希的猜疑。他露出相当和善的笑容：“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带艾莉西亚回去吧。我想请这几位朋友喝一杯。”

黑衣壮汉们沉默地执行命令，带着艾莉西亚离开了。艾莉西亚临走时还有些不舍地向杨希他们挥挥手：“杨希哥哥，绯姐姐，再见！”

只剩那位青年还留在原地。

“您的护卫们就这么放心把少主一个人留下？”海涅皱眉道。和杨希一样，他也开始感觉这个青年不对劲。如果是逻各斯的贵族要求护卫一个不留的离开，护卫们肯定会以担心少主安全为理由拒绝执行这个命令。但那群黑衣壮汉一个字没多说就执行了命令，简直像是军队一样。

“可能他们对我身手有信心吧。我其实也是蛮厉害的念载士呢。”

“我从没听说过逻各斯有一位您这样年轻英俊又实力高强的贵族。您是外国人？”

“是的。我带着妹妹来逻各斯旅行游玩罢了。”

“方便透露您的尊姓大名吗？”

青年笑笑，没接话。

这下海涅彻底确定这个青年有问题了。他不愿意透露名字绝对是在隐藏什么。海涅在他的记忆中仔细搜寻，大陆上有哪一家贵族能和眼前这位青年对得上号？

实力高强，面带笑容，侍卫纪律严明……海涅觉得他对这样的人有印象，但一时半会确实想不起是哪个国家的哪一家人。

“说起来，这位就是念度院的杨希?艾兰德先生吧？”青年说。

“呃是的。您不是外国人吗？您也知道我？”

“哈哈，杨希先生真没自觉啊，你现在是有名人了。我早想和杨希先生结交一番，还准备过几天就去拜访念度院的，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我请各位喝一杯，请务必赏脸！”

……

月水广场上横七竖八倒着一地打手，最先挑事的阿什顿已经吓得逃之夭夭了。而青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从旁边搬过来一张桌子就邀请杨希等人坐下。

杨希满脑子疑虑，也希望能摸清楚这个青年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青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瓶酒：“这是我们那边的好酒。尝尝吧？”

“抱歉，能不能问一下，你们那边是哪边？”

“这个嘛，就先当做秘密吧！没准你能从酒里品出来。”

他拿出来的酒确实是绝品。就连海涅都很少喝到这么好的酒。他也品不出这酒到底产自哪里，只觉得比逻各斯的酒要辣一些。

青年对他和艾莉西亚的来历绝口不提，就只聊一些在逻各斯的见闻，倒也挺风趣。两杯酒下肚，他突然问：“杨希先生，不知道你会下象棋吗？”

“象棋？会一点点……下得很烂就是了。”

“哈哈，像您这么聪明的机装师只要会下棋，那肯定不会差。不瞒你说，我最喜欢下棋了，就连旅行的时候都想找人下。下面的人知道我的习惯，专程帮我打造了这么一副棋盘供我旅行的时候用。”

青年拿出来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盒子展开之后正好变成一个象棋棋盘。盒子里面装的东西自然是一整套黑白棋子。“杨希先生要是有兴趣的话，跟我下一局怎么样？”

年轻贵族，喜欢下棋……海涅突然想到，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形象！

他啪地一下抓住杨希的手。杨希惊讶发现海涅的脸色苍白，额头上竟然还流下冷汗。他声音沙哑地说：“杨希，照他说的做。”

杨希印象中海涅只有遇到风镰兽那次才这么狼狈过。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海涅吓成这样？

以杨希的推理能力，简单做个排除法也把青年的身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这个青年真是传说中的那个人，这局棋到底该不该跟他下？

这时救星终于赶来了。金发黑袍，踏着月色而来。

“由我代替杨希学弟陪您下这一盘棋行不行呢？”

“首席阁下！您来了！”

看到克里亚迪，杨希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那位青年听到首席这个称呼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克里亚迪首席。久闻大名，初次见面。”

“奥维洛殿下，您比传言中的更英俊。”

——这个青年果然是萨埃尔帝国第三皇子，奥维洛！

杨希等人赶紧把位置让出来。克里亚迪和奥维洛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对方。这是整个大陆最负盛名的两位年轻强者第一次见面。考虑到逻各斯共和国和萨埃尔帝国之间紧张的关系，可以说他们两个注定是一生的对手。

奥维洛摊开棋盘把棋子一颗一颗摆上去。

克里亚迪对杨希等人挥挥手：“你们先回学校，这里我来对付。”

“要走了吗？我也想跟杨希先生结交一下呢。”

“殿下还要在逻各斯呆上一段时间，要找杨希学弟随时可以去。”

在克里亚迪示意下，杨希等人匆匆离开。

……

广场上的人都跑光了，特异小组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下奥维洛和克里亚迪。

奥维洛摆完棋子之后把白棋一侧转向克里亚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克里亚迪第一步把王前兵向前推了两格。这是挑起中心争夺的开局下法。奥维洛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王前兵上前两步跟白兵互相顶住。

“首席阁下也和我一样喜欢开放性开局啊。我还以为以您的性格会避开直接在中心开战的下法呢。”

“这只是游戏而已。殿下想从棋里推测人的性格不觉得有些儿戏吗？”

克里亚迪第二步把王右侧的白兵往前走了两格，正好送到黑棋王前兵的口中。他选择了称为“王翼弃兵”的开局。

“棋如人生。我也好，首席阁下也好，都是万人之上的人。世界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大棋局。我喜欢下棋，就是因为能从中看出这些人上之人的喜好来。首席阁下看来喜欢一上来就弃子呢。而我，喜欢接受挑战。”

黑兵吃掉白棋的弃子，接受了王翼弃兵开局。

“我说了，象棋对我来说只是个游戏。殿下要有兴趣，我也可以用封闭性开局跟您切磋？”

两人从棋盘上到对话上都针锋相对。

奥维洛和克里亚迪都在象棋上有不差的造诣，棋盘上很快形成了焦灼的战斗局面。

“殿下最好不要在城里随意走动。我们为了迎接使团特意清空了道路，殿下却不带侍卫也不带兵装在闹市行走，若是遭到了刺杀，我们可担待不起。”

“抱歉了呢。艾莉西亚刚刚回归皇家还不懂规矩，在城门口和我走散了。我不得不来找这个不省事的妹妹。”

“是走散了？还是你故意把她丢下了？”

“真奇怪，首席阁下为什么认为我会故意丢下妹妹？”

两人的语气一样平淡，脸上也都带着礼仪式的笑容。棋却下得越来越慢，棋盘上越来越凶险。

奥维洛擅长运用兵链互相防御，做堂堂正正的布局。而克里亚迪积极地弃子以打破局面。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快到要分胜负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说。祝贺贵国又有了一位美丽的公主。我也衷心为您感到高兴。”

“谢谢。也祝贺你们学院出了杨希这样的年轻俊才呢。”

这两个人基本上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艾莉西亚说是可爱还行，要说漂亮还远远谈不上。而且萨埃尔出了一个新的皇子谁会高兴？对克里亚迪来说那是帝国多了一个将来的星级念载士，对奥维洛来说是多了一个可能的皇位竞争者。

他们两个嘴上在扯什么都不重要，棋盘上的刀光剑影才是这两个人真正的交流。

一局棋持续了半小时时间。克里亚迪在长考之后选择用自己的白象跟奥维洛的马做了最后一次交换。

白棋剩下后和两兵，黑棋剩下后和单兵。

“和棋呢。”

“首席阁下棋力确实高超，比我们那边好多所谓的象棋大师都要厉害。”

“殿下也是。我执白下成和棋的次数并不多。”

“那么，改天有空我们再下吧。”

“求之不得。”

“劳烦首席阁下送我去大使馆。”

奥维洛收起棋盘。克里亚迪带着他离开广场，往上山的方向去。夜色笼罩的街道上，两人并排而行，谁也不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他们自始至终隔着两米距离，似乎再靠近就有危险一样。

第六章-试炼 (3052)

杨希等人离开广场之后开始讨论刚才的事。

“奥维洛就是……那个奥维洛？萨埃尔的星辰，那个传说中的三皇子？”

“除了那个奥维洛还有谁会让首席跑这么远过来啊！”

“等等，他叫艾莉西亚妹妹的话……艾莉西亚是帝国公主？！”琴娜才刚刚反应过来这件事。

海涅仍然惊魂未定：“对……天呐我们居然跟一位萨埃尔皇族一起这么久！居然没出人命，真是运气好。”

“瞧你那熊样，被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盖里达抓住每一个可以嘲笑海涅的机会，“而且怎么会有那样子的公主啊？这么瘦，感觉跟贫民窟的差不多了。”

杨希摇摇头：“我听说萨埃尔的皇室都要参加一个很严苛的皇室试炼。奥维洛也说艾莉西亚刚回家不久，就是因为她去参加了这个试炼吧？”

“这么严苛？一个试炼能把公主弄成这个样子？”

海涅没跟盖里达斗嘴，他的表情出奇的严肃：“试炼不只是严苛。我从一些渠道了解过一些萨埃尔皇室的情况，那简直是灭绝人性的地狱。我事先说一句，你们千万别以今天的表现来判断艾莉西亚。以后看到她，躲得越远越好。”

盖里达看到海涅这个表情也吓了一跳，收起笑脸听他怎么说。

“外人把萨埃尔的试炼叫做‘皇室试炼’。实际上那个试炼并不只是对皇室的。萨埃尔帝国把‘强者为尊’这条规则写进了法律的，所以他们要求只有强者才能当贵族。所有贵族子弟都要接受试炼才能继承爵位。”

“这不是挺好？我看逻各斯那些贵族也该试炼一下，这样咱们国家就会少很多蛀虫了。”

“如果这个试炼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呢？”

“呃……”盖里达一下子僵住了。

“所有萨埃尔贵族在小时候都会被扔进一个叫‘试炼峡谷’的地方。最低级的男爵需要在峡谷里呆一个月。将要继承的爵位越高，需要在峡谷里呆越久。公爵需要试炼三年。而皇子，需要试炼十年时间。”

“听起来蛮可怕的。那试炼峡谷里面有什么？很厉害的魔兽吗？”

“什么也没有。”

“啊？什么也没有算什么试炼？”

“没有粮食，没有水源，没有布料，没有木材，什么也没有。”

海涅这句话像寒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盖里达干笑了两声，也开始心里发毛了。

“试炼峡谷在萨埃尔帝国最北方，积雪终年不化。不知道谷底有多深，但从没听说有人能自己爬出来。峡谷只有一个入口，被军队严严实实封锁着。峡谷里没有猎物，也种不活植物。衣服、住所、食物的补给一概找不到。唯一的物资来源只有外面的人定期往峡谷里的空投。而投进来的物资分量，只够峡谷里三分之一的人用。”

“那……剩下三分之二怎么办？”

“我说了，试炼死亡率是百分之七十。”

“……”

这个试炼的残忍程度已经超越了杨希的想象。若说试炼峡谷是人间地狱，是半点夸张都没有。

“另外还有一条额外的规则，也是这个试炼为什么叫‘皇室试炼’的原因。皇族后裔必须在峡谷待满十年，而其他人有一种办法能够提前离开试炼峡谷。那就是砍下一颗属于皇室后裔的脑袋。”

“嘶……萨埃尔都是疯子吗？！对皇室没有一点尊重也就罢了，还怂恿别人去杀他们？”

“早说了萨埃尔帝国的人都是野蛮人，都是疯子啊。对他们来说只有活着从试炼峡谷里出来的才算皇子，不够强的皇室后裔都没资格活着。”

杨希很难想象在那样的地方究竟会怎样。

因为物资不足，每个人都必须自相残杀以争夺有限的食物。在雪地与岩石之间寻找藏身之处，被发现就会死。没有任何秩序可言，因为峡谷里总是人来人往，实力强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离这里，自然不会有任何组织来维持峡谷中的秩序。

皇族被当做最重要的猎杀目标。但皇族的人头也只能让一个人出谷。围绕这个资格，或许又会有数场腥风血雨……

“所以……艾莉西亚就在那种环境下活了十年？”

杨希沉默了。这一整天时间他只觉得艾莉西亚是个挺可爱的小妹妹而已。她喜欢吃冰淇淋，喜欢往咖啡里放很多糖，跳舞的时候经常踩到脚。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她实际上刚刚经历完这样的试炼吗？

“听好。萨埃尔的皇子每个人的手上至少有三位数的人命。他们对杀人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我知道大家都挺喜欢艾莉西亚，但你们最好早点扭转这种观点……”

“艾莉西亚妹妹真可怜！”

琴娜眼圈红红的，看来是相当同情艾莉西亚的身世。海涅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说这么多话又白说了。

……

克里亚迪把奥维洛送到大使馆就告辞了。

奥维洛先是悠闲地拿出棋盘，把刚才跟克里亚迪的那一盘棋做了个复盘。然后他收起棋盒去了二皇子帕特里克的房间。

两位皇子各自倒了一杯酒走到阳台上。大使馆附近绿化做得相当好，皎洁月色下吹来一阵带着花香的晚风。

帕特里克感叹道：“逻各斯的气候真让人羡慕。这一路过来，风都是轻轻的，暖暖的。栽种一棵树甚至不用施肥就能自然长大。连平民都能用上好的布料和皮革。”

“文化还更让人羡慕呢。我今天在城里看了一场剧，吃了两顿饭，买了几件衣服。除了酒及不上萨埃尔以外，别的都比我们那儿好多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逻各斯占据整个大陆最肥沃的土地，能发展出这种文化不奇怪。”帕特里克品一口酒，惬意地吹着晚风，“说正事。奥维洛，我们那位六皇妹你看下来感觉怎么样？”

“很可怕。非常可怕。”

“哦？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我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市中心，然后暗中跟了她一整天。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大开杀戒？”帕特里克又马上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不，如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在大使馆也该听得到消息。你说说看，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六皇妹简直是个普通到不行的小女孩。乖巧懂事有礼貌，跟着陌生人一起走什么事都没闹出来，临走的时候还会说‘哥哥姐姐再见’这种话。你告诉我，可不可怕？”

奥维洛带着一丝苦笑把酒杯一饮而尽：“要不是我看过资料，我真以为她是个乖孩子了。就是这位乖孩子出试炼峡谷的时候杀掉了我们所有剩下的兄弟姐妹，一身是血出的门。”

“我们家的人，多少脑子有点疯。正常人出不了那峡谷。”帕特里克看起来倒是很平静。

“这不一样。二皇兄你杀的人少，所以不太明白吧。”

“我确实很少亲手杀人。怎么说？”

“这么说，如果你在峡谷里时有九级实力，能够轻易杀光里面所有人，你会不会动手？”

“不会。我要考虑政治影响。”

“我也不会。二皇兄，你知道我因为各种理由杀过人。为了资源，为了名誉，甚至为了塑造形象。但我杀人一定是有必要才杀。切割人体、沐浴在血里从来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帕特里克点点头，接过奥维洛的话说：“但六皇妹屠谷看不出有正当的理由。”

“是的。我一直以为，她肯定是个相当变态、相当疯狂的人。所以我才一到逻各斯就把她放到市中心，想看看她的本性。”

“结果你发现她本性是个蛮可爱的小女孩。”

“是的。”

两人无言了一会。帕特里克帮他自己和奥维洛都倒满酒，说：“我们一家人没有谁是脑子正常的。你也好，我也好，多多少少有点疯。六皇妹最多是比我们疯的更厉害一点，难道能到大哥那个地步吗？不用担心这个。她要真是疯的厉害，自然有其他人头疼去。”

“这话不像你啊。二皇兄不是向来要把每件事都把握在手里才安心的吗？”

“因为现在我要操心的事情比这个重要多了。”帕特里克叹了口气，又喝一杯酒。

“谈判这么累？”

“跟谈判没关系。三叶的外交官是个小孩子，逻各斯的外交官是只会照着上面意思说话的官僚。议题也就是那几个旧的，要应付他们太容易了。我考虑的是……夜影。”

“你觉得夜影会出现？”

“逻各斯封锁了九条街道来给我们让路。这种举动你不觉得太出格了吗？很大的可能是他们知道有人要袭击使团。”

“很大可能。二皇兄也不确定啊。”

“这种事哪里能确定啊。只不过夜影不来还好，如果他们真的出现了……我要确保到时候我在有利的位置上。”

“谋而后动，预防万一？”

“我一向的作风。”

兄弟两人一碰杯。说到让人谈之色变的夜影时只有萨埃尔的皇子能够这样平静。经过曾经的试炼以后，他们早已不会再恐惧。

第七章-格局 (3276)

充满意外的市内一日游结束后杨希的生活又回到以往的节奏。他蹲回自己的房间，除了吃饭都不出门。

以任何人的标准来看杨希的生活都有些太枯燥了，极少有人能忍受像他这样完全不和人交流、只沉浸在研究领域的日子。但了解杨希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他。

只不过，这次杨希也陷入了迷茫。

“不行。搞不懂。”他用力揉着眉心，显得非常头疼。

仰望星空出现的异变到底是什么原理，杨希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翻遍了书也找不到类似的记载。

魔导矩阵技术是洛伦斯独创的技术，到现在为止可能只有洛伦斯和杨希两个人会用。翻前人的笔迹根本找不到任何相关知识。

而洛伦斯的记忆碎片又不会听杨希指挥，它只会时不时随机跳出某些片段，杨希没办法选想看的内容来看。——甚至杨希还不知道，他现在遇到的这个问题连洛伦斯也没碰到过。

结果就是杨希现在只能完全抓瞎地自己摸索。他凭着非凡的毅力捣鼓了三天三夜，除了把自己弄得头昏脑涨以外什么头绪都没弄出来。

杨希最终决定去图书馆查找更多文献看能不能找到点灵感。出门的时候还把盖里达吓了一跳。

“杨希居然在星期天以外的时间出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这次杨希没有看那些早就翻烂了的书，而是跑进论文区，想从那些没有出书的冷门论文里找灵感。

他首先看的是菲利普提过的那篇，洛伦斯以前留下的论文。

让杨希失望的是，论文里只有一些猜想类的东西，根本没有实质性的研究。不死心的杨希又顺着翻遍了所有洛伦斯写的论文。

仍然一无所获。

洛伦斯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叛出念度院，留下的论文都是他年轻时代写的。论文以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想为主，极少有实证。

“唉……”

杨希第一次有了对机装问题无能为力的感觉。心情烦躁之下，他随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论文集。很巧，他拿到的这本论文集居然是《历届三国会议记录》。正好现在城里在举行三国会议，杨希带着些许好奇心翻开这本论文集。

本身杨希的脑子就是极其聪明的。他偶尔会犯傻显得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他把精力全部放在机装上面而已。现在他带着休闲的意思花了两个小时看完这本文献，很快对大陆现在的格局有了一个认识。

……

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很大程度是被地理因素决定的。魔兽仍然是绝大部分土地的主人，人类与魔兽争夺生存空间的永恒战争从未结束。

高阶魔兽云集的四大绝地，将整片大陆划作五块。分别称为：北之霜天，南之暖洋，东之群山，西之诸原，以及中央沃土。相当极端的气候条件以及各地不同的魔兽生态，让各地发展出截然不同的文化风气。

逻各斯共和国位于中央沃土，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并且因为两千年前米利都帝国曾大力清剿中央沃土上的魔兽，时至如今这块区域上的魔兽数量也已经下降了很多。可以说，逻各斯共和国完整的继承了米利都文明的遗产。

东之群山当中坐落着历史悠久的三叶王国，其历史甚至比米利都文明还要长。群山中生存着无数高等级魔兽，三叶王国的人民已经在漫长的历史中发展出跟魔兽共存的独特文化。

而位于北之霜天的萨埃尔帝国生存条件最为严苛。资源最稀缺，魔兽最凶狠。有学者统计过，只有百分之五十的萨埃尔人能活到三十岁以后。萨埃尔的民风也就像冰原狼一样彪悍。

这三大强国各自占据大陆一角，是决定整片大陆走向的决定性力量。在米利都帝国崩溃以后，近千年以来的历史就是由三大强国共同谱写的。

其中，北方帝国与逻各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处于敌对关系。北方人无时无刻不觊觎着大陆中央的沃土，历史上曾经发动过三次南侵战争。这三次战争都以北方人战败告终，但他们也都一度非常接近胜利。尤其是第一次南侵战争时，若不是恰逢机皇出世，北方人或许早已统治了逻各斯全境。

尽管现在逻各斯和萨埃尔已经维持了三百年以上的和平，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有一天萨埃尔看到可乘之机，他们随时会发动第四次南侵战争。

因此两国始终维持着微妙的半冷战状态。

逻各斯永远不会主动进攻萨埃尔。因为逻各斯的军队没有在冰天雪地作战的经验，而且就算千里迢迢跨境而去打下一片冰原也没有收益。相反，萨埃尔人做梦都想夺取中土，为此不惜一切。仅仅因为逻各斯的先进机装科技让萨埃尔人没有战胜的把握才导致了这么长时间的和平。

事实上，如果没有魔兽这个人类共同的威胁，逻各斯人和萨埃尔人是绝不会坐到一张谈判桌上来谈问题的。

另一方面三叶王国则对两国的冲突持中立态度。

不论是逻各斯、萨埃尔还是其他小国，在文化和制度上都一脉承自米利都文明。只有三叶王国在群山中发展出了和米利都文明截然不同的文化习惯。因此，三叶王国并没有往群山之外扩张的动机，其他国家也没有攻占山地的意图。在特殊文化背景下，三叶王国成为了长期与世无争的国度。

三大强国的领土约占大陆总面积的一半，除此之外大陆上还有数量众多的小国。但就算把那些小国的国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三强国中任何一个。这是因为只有三大强国这样规模的势力才能够负担得起兵装研发部门，不断革新国内的技术。

一年一度的三国会议几乎等于是决定大陆命运的重要会议了。

出于好奇，杨希仔细阅读了前几届三国会议的议案。

三国的外交官最主要的讨论内容当然是关于遏制魔兽活动范围的问题。新发现的魔兽种类，大量魔兽的栖息地，兽潮的动向等等情报，就算是互为仇敌的国家也会坦诚相告。种族战争优先于一切人类内部矛盾。

除此之外，到资源开发的问题上，三国大使就各耍心机了。各式各样的念械兵装需要用到多种稀缺材料，其中包含很多在绝地里出产的珍惜矿产。如何在不刺激到大批魔兽的前提下开采这些矿石，需要三国商讨决定。

涉及到具体利益，会议会变得相当冗长，充满互相试探和虚张声势。杨希敏锐地发现，一直以来逻各斯共和国在资源开采的问题上都处于主导地位，每次开采计划都获得最大的利益。但从十年前的那一届会议开始，逻各斯的利益份额下降了一大截，萨埃尔和三叶获得的矿石比例大增。

那个时间点正好是洛伦斯叛出念度院的时间点。可以看出来洛伦斯的叛逃给共和国带来多么巨大的损失。

洛伦斯为什么会离开？

以杨希对洛伦斯的了解，那个人既冲动又过激，但并非完全不识大体。他绝对清楚自己的叛逃对逻各斯共和国意味着什么。损失一个二星甚至三星级的念载士会让共和国的军力立刻下降五分之一。

有萨埃尔帝国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共和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直接间接的利益损失将无可估量。矿产资源减少，国际地位下降，甚至有可能引发战争。

逻各斯不管怎么说也是洛伦斯的祖国，他真的对祖国没有一点感情吗？不可能，杨希读过洛伦斯的记忆，知道洛伦斯很喜欢念度院这个地方。他也不像传闻中完全没有朋友，和当届念度院首席亚瑟关系不浅。

那么，就是真的有不为人知而且相当重大的理由让洛伦斯非走不可？无论如何一定发生过某个关键的事件。

杨希掏出纸笔，记录下自己联想到的关键词。

洛伦斯。叛逃。异常。军事机密。

洛伦斯的叛逃是完全异常的。这件事对共和国有害，而且对洛伦斯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所有相关细节都被列为了军事机密，消息完全被封锁了。

封锁消息。求生实习。夜影。

求生实习里的夜影事件跟这件事有微妙的相似之处。同样是被共和国高层直接列为军事机密，对外封锁一切相关细节。这不是正常的对恐怖分子的态度。最高议席绝对知道很多跟夜影有关的消息。

事故。天灾。十年前。边陲小镇事件。

求生实习中发生的魔兽骚动，念度院对外宣称是隔离栏年久失修导致的事故。十年前有一群刃牙狼袭击国境附近的几个边陲小镇，造成数千人遇难。这起惨案共和国也宣称是魔兽观察局的疏忽导致的事故。这种口径和求生实习事件未免太像了。

关键事件。洛伦斯。夜影。

杨希最后在这三个关键词上打了个圈。洛伦斯叛逃事件和求生实习夜影事件有很多共通点。念度院和共和国在这两件事上的态度都太奇怪了。如果把十年前的边陲小镇事件也看作是有夜影在背后操纵……

……这么想又太武断了一点。目前还没有证据能够支撑这种猜想。

杨希把几个关键词划掉，然后把那一页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来扯碎了。

现在他的能力和位置都还太低，情报量严重不足，猜也是白猜。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了。洛伦斯和夜影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杨希不能肯定，但有另一件事他基本能下断言：

大陆上除了台面上的三大强国以外，还有藏在水面下的势力存在。

不仅仅是一般民众的了解中的逻各斯与萨埃尔持续军备竞赛这么简单。实际的大陆格局比这更复杂。

第八章-晚宴 (3094)

杨希把论文集放回去，看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杂书看了不少，跟兵装有关的问题还是没找到头绪。

想来一时半会之内也解决不了仰望星空的谜团了。杨希决定先去吃饭。在图书馆阅览室门口他碰上苏菲亚。杨希跟苏菲亚打了个招呼。

“杨希先生，你在这儿！我正在找你！”

“嗯？学社又出什么事了？”

杨希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人找学社麻烦。苏菲亚摇头说：“不是。克里亚迪有一封信要送给你，刚才去你宿舍没找到人。他看起来挺急的。”

那个首席永远都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杨希有点想象不到他着急是什么样。他从苏菲亚手里接过信纸。信纸上还盖着印章，没有拆封过。

（最近老是碰到克里亚迪，都快成熟人了……而且每次碰到他准没好事啊。）

杨希一边想一边拆开信封。果然如他所料，不是好事。跟包装整齐的信封不同，信纸上面完全没按格式写抬头和落款。只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今晚在洛哈伯爵宅邸将举行一场宴请萨埃尔和三叶使团的晚宴。内部消息。那个组织会行动。不能暴露它的存在，所以只邀请知道那个组织存在的人前来赴宴。你和你的朋友们在列，希望获得你们的帮助。带上兵装。你认识的人有能将你带进伯爵宅邸的。”

杨希心里掀起轩然大波。这封信没有注明是谁写的，也没有注明是写给谁的，提到的所有名词也都模糊化了。但杨希完全能看懂克里亚迪的意思。

夜影要对两国使团下手。念度院提前得知这个消息，安排人手准备应急。因为夜影组织的存在是不能对外公开的机密，所以只能找原本就知道夜影的人来。

特异小组是直接跟夜影对上过的。挫败过夜影的阴谋，并且杀死过一名夜影成员。因此被列为这次行动的人选。

“信里写了什么？”苏菲亚好奇地问。

杨希摇摇头。看他凝重的表情，苏菲亚带着理解的表情说：“军事机密，对吧？”

“对。你别问这个了。”

“果然是这样啊。克里亚迪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对了苏菲亚，首席阁下让你带这封信的时候还说过什么没有？”

“他说，如果杨希先生愿意去就稍微提前一点去。”

如果愿意去。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强制任务。杨希了解到这个消息，向苏菲亚道别后急匆匆赶回寝室。

……

“情况就是这样。这件事没有学校的正式通知，所以不算强制任务。并且可能有危险。到底要不要去我想跟大家讨论决定。”

杨希召集特异小组全员一起讨论。他还以为组员们多少会犹豫一会，没想到听到“夜影”这个词一个二个打了鸡血一样跳起来。

“去！当然去，总算抓到他们了，这次要好好找他们算账！”

“尼克的仇我还没忘。夜影得为这事付出代价。”

海涅还记得当时大战风镰兽时，他抓住了尼克的手，却眼睁睁看着尼克从悬崖上掉下去。直接杀人的虽然是魔兽，这个责任要完全怪在夜影头上。

霍华德和琴娜也跃跃欲试。绯没有反对。杨希现在越来越摸得清绯的性格了，她不反对就是对这事没意见。

就杨希自己来说，他当然是想去赴宴的。夜影有可能跟洛伦斯有关，为了这个可能性他也想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神秘组织。

“那，大家都没有异议，今晚就去赴宴。克里亚迪在信里写着有我认识的人能带我们进洛哈伯爵的宅邸。那个人是指海涅你吧？”

海涅点头道：“没问题。我家和洛哈伯爵也关系不错，弄到一张晚宴的请帖不成问题。到时候你们名义上以我侍卫的身份，一起进去就行了。”

“好。虽然不用我提醒，大家还是别太轻松了。今晚很可能有战斗。”

……

杨希原本想安静地养精蓄锐等到晚宴开始。但一回寝室，又条件反射一样戴上他的单片眼镜摆弄兵装。研究了两三个小时之后他强行制止住自己。对着镜子洗脸梳头，穿上他那件质地不怎么样的燕尾服，打扮成参加宴会该有的样子。

鬼使神差地，杨希忘了把单片眼镜摘下来。

特异小组都在为接下来的晚宴而紧张，仅仅觉得杨希打扮有点奇怪，也没指出来这件事。杨希就这样戴着仰望星空出了门。

洛哈伯爵的宅邸位于相当靠近山峰的位置，就在议院底下两三里。一行人到大门口，海涅向守卫出示了邀请函。守卫要求他们把兵装取下来。

这当然是应有之意，危险的武器不可能被带进晚宴里面。但收缴兵装的时候，守卫低声对他们说：“遇到突发事件的时候，兵装在大厅右手边第三根柱子处。”

杨希立刻明白过来，伯爵宅邸的守卫已经被换成治安官了。念度院从各方面做好了防范准备。

守卫没过问杨希的单片眼镜，连霍华德偷偷藏起来的匕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守卫被换掉了，宴会里面除了我们小组以外应该还安插了其他人。加上克里亚迪本人，念度院出动的军力只怕相当于一个特战连了吧？上面真的是相当重视夜影……反过来说，夜影就是有这么大的威胁？）

杨希一边思索一边跟着海涅往里走。洛哈伯爵宅邸一片富丽堂皇，若是以往杨希肯定会啧啧称奇一番，现在则没有任何心情观赏了。

大厅里大概有五百人，都是逻各斯的名流。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天花板上的吊灯全是昂贵的以太灯。在晚宴正式开始之前人们互相走动结交。对于大部分赴宴的人来说这就是宴会的主要目的。

杨希十分肯定这些人当中隐藏着很多念度院安插进来的人。当然他也看不出来是谁。杨希还不知道整次行动的详情。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克里亚迪问清楚情况再说。

以六个人为一个单位在晚宴上行动未免太显眼。特异小组约定好集合地点之后开始分头搜寻情报。

“啊，这不是杨希吗！”

很不巧，在找到克里亚迪之前，杨希先碰上了奥维洛。和几天前那次偶遇不同，今天奥维洛穿着代表萨埃尔皇室的黑白配色晚礼服，显得尤为庄重。不变的是他脸上的笑容，仍然亲切和蔼，令人如沐春风。

“殿下。”尽管内心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奥维洛，杨希对奥维洛执以一礼。

“这装扮不错。我看过好多款单片眼镜，没有一个像你这个这么别致。”

杨希一摸脸才发现自己的单片眼镜忘了取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自己是故意这么打扮的了。

“谢谢殿下称赞。您也十分英武不凡。”

“真高兴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艾莉西亚可念念不忘还想见你们一面呢！上次我请你们喝酒还没尽兴就被打搅了。你的朋友们呢？也一起来了吗？”

“不瞒您说，我跟他们走散了，正在找他们。如果没有要事的话……”

“好好。先不打扰你了。等待会晚宴开始，一定要记着来找我喝两杯啊。”

奥维洛笑容可掬地挥挥手。杨希逃也似的离开奥维洛身边。了解过皇室试炼的内容之后，他一秒钟也不愿意在奥维洛身边多待。

目送杨希离开之后，奥维洛以敬酒为理由缓缓在人群里穿行，看似悠闲踱步实际上却快速找到帕特里克。

“二皇兄，杨希和杨希小队所有人都来了。如你所料。”

帕特里克微不可查地点头：“门外的守卫看上去有些不对，现在连杨希小队都到了。今天晚上肯定有相当重大的事发生。”

“夜影？”

“谁知道呢。先让我们的人做好意外发生时的准备吧。”

……

克里亚迪在靠墙的位置独自一个人品酒。

“首席阁下。”

“你来了。”

“能跟我说明一下具体的情况吗？”杨希走到克里亚迪旁边，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知道夜影要来的？念度院安插进宴会里的有多少人？”

“念度院安插了一个间谍到夜影里。他没办法透露太多情报，只告诉我们夜影会在今晚袭击两国的使臣。”

看来念度院和夜影的交手由来已久了。念度院对夜影的渗透也比杨希以为的多很多。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举办这次晚宴？像使臣来那天一样清空街道把他们保护起来不行吗？”

“晚宴是几天前就预定的行程。逻各斯不能在邻国面前对恐怖组织示弱。”

如果让两国使臣看到逻各斯畏惧夜影的表现，逻各斯的国际形象会再次下滑，造成一系列不利影响。所以必须强撑着按预定行程办晚宴。

克里亚迪说：“念度院一共派来了八个小队。四队在外面把守，四队乔装之后进宴会里面。你们小队不在编制内。”

“那我们的任务是？”

“见机行事。夜影的人很可能跟我们一样乔装潜入进来了。多在宴会上走动，搜查情报。有异常的话告诉我。我相信你们小队的应变能力。”

克里亚迪从桌上拿起一杯酒，走进人群里面。杨希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搜查。

第九章-突袭 (3233)

说是搜查，又从哪里找起呢？

克里亚迪的意思是找找看大厅里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但对于杨希来说……所有东西都是不同寻常的。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贵族的晚宴，哪里分辨的出来什么算寻常什么算不寻常？

晚宴不久之后就要开始，到时候所有人落座就席，杨希也没办法到处走动了。

做好突发情况发生的准备，被动地等夜影来袭也是一个办法。只不过这个办法杨希一点也不喜欢。上次实习事件已经证明了夜影这个组织有多么可怕的力量，放任他们自由行动极有可能等到无法收拾的灾难。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如果我是夜影的成员，我想袭击使团，我会怎么做？在哪个时间点从什么地方发起攻击？）

念度院用这次晚宴作为诱饵，布置了相当多的人手。大厅里面的四个小队——加特异小组一共五个小队——算是暗棋。而外面的四个小队是明摆着的。在首都上层区任职的治安官至少是六级实力。

二十四位六级念载士是一支相当可观的力量。在山上之城这样的大陆枢纽城市好像高等级的念载士随处可见，实际上如果放到其他地方，仅凭这样二十四人就足以制压一座小城市。

恐怖组织要正面袭击、突破这种防御网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夜影真的从正门强攻过来，这也不是杨希能解决的问题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夜影同样想办法混进宴会来，伺机下手。

（最关键的问题是兵装。我们这边的五个小队也好，混进来的夜影也好，都没法把念械兵装带进宴会上。同样，使臣的侍卫也没有兵装。如果有人拿到兵装，可以立刻展开屠杀。在外面的守卫反应过来之前想杀谁就能杀谁。要是我是夜影的人，一定会采取这种做法。）

以这种策略为前提，杨希开始更有针对性地观察大厅。他绕着大厅走了一圈，然后转到右手边第三根柱子处。柱子下面有几个看上去并不显眼的大箱子。

（来宾的兵装被门卫收走保管了。理论上应该放在仓库里面。但为了我们潜入人员方便，实际上兵装是收在这个箱子里，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就会立即发给我们。兵装才是关键。先确认兵装的情况。）

“你好。我想问一下，是所有来宾的兵装都放在这里还是只有我们五个小队的兵装放在这儿？”

在那里看守的卫兵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认出杨希是潜入人员之一。他看看左右没人，才小声跟杨希说：“都在这儿。要是待会发生意外，撤离的时候我们也要把其他来宾的兵装还给他们。”

“谢谢。能让我看下箱子里吗？”

“这……恐怕不行。请原谅。”卫兵一脸为难。

这也在意料之中，这一箱子兵装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杨希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问问他而已。

（其他来宾的兵装也被放在箱子里。如果这里有混进来的夜影，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兵装在这儿？不过这里有卫兵看守，而且五队潜入人员都盯着的。就算夜影想抢兵装也很困难。）

侦查完一圈地形，杨希发现念度院设置的守备措施非常齐全，场内完全没有死角。虽然守卫也没有兵装，但他们身上佩戴了匕首一类的冷兵器，而且接受过严格的近身搏斗训练。

就算没有五组潜入人员，夜影想袭击使团也不容易。杨希把自己代入敌人的立场思考，如果想袭击使团的话要设定一个怎样的作战计划才能成功？

……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特异小组在商量好的地方集合。大家都是一无所获，并没有找到有用的情报。

“我们到靠第三根柱子附近的位置坐吧。”

“不坐在靠近使团的位置吗？也行，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一行人落座。很快，宅邸的主人洛哈伯爵宣布晚宴开始。

奢华的宴乐乏善可陈。美酒佳肴，音乐舞蹈，贵族宴会莫过于这些东西。杨希没太在意宴会内容，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洛哈伯爵和两国使团的身上。

洛哈伯爵大约四十岁，相貌举止都一丝不苟。与其说是贵族，不如说他是典型的官僚形象。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被选为三国会议的逻各斯方代表。

萨埃尔方，奥维洛和艾莉西亚旁边还有个长得跟奥维洛有七分像的男人，应该就是帝国第二皇子帕特里克了。艾莉西亚今天穿着符合皇室身份的盛装礼服，稍微有点公主样了。

皇子们周围的皇家侍卫们一个个都面容彪悍、肌肉虬结，完全符合人们对萨埃尔这个国家的印象。看似瘦弱的艾莉西亚、看似温和的奥维洛实际上也有远远超过外表的实力。

三叶王国的使团则是杨希第一次见到。东方人的体型比逻各斯人更纤细一些，头发是醒目的乌黑色。他们的大使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东方风情的民族服装。

在大使身旁的两位青年，一位梳着大背头儒生打扮，另一位竟是白发竖瞳，浑身一股凶煞之气。这就是这代四圣中的玄武和白虎了。

（每个人看起来都好强……至少比我强。他们都是两国真正的精英。恐怖组织要袭击他们肯定讨不到好处。要是我是夜影，我会怎么做？）

菜品一道一道地上，歌舞一场一场地演，宴会渐入佳境，两国使团都沉浸在宴乐气氛当中。知道夜影会来的潜入成员们紧张地四处打量。杨希低头一边吃一边思索。

——意外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轰！”

剧烈的爆炸让地板都为之一震！正在翩翩起舞的舞者一下摔倒，举杯饮酒的宾客摔碎了酒杯，混乱就在这一瞬间席卷整个大厅！

突如其来的爆炸，有人尖叫起来，有人直接往桌子底下躲。一片混乱之中，有好几个人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往两国大使的方向冲去！

“保护殿下！”萨埃尔的皇家侍卫是反应最快的，立即在皇子们面前站成人墙。

玄武和白虎两人抄起餐刀摆出一个防御架势，三叶王国的随从们以这两人为圆心摆开防御阵势。念度院的潜入成员们也一拥而上包围那几个刺客，他们绝不能让邻国使臣在逻各斯领土上遭遇不测！

（不对！那是诱饵，夜影的真正目标是……）

只有杨希一个人没被刺客吸引到注意力，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他就盯准了第三根柱子下面的箱子！他很确信现在袭击使团的刺客只是敌人的诱饵，对方真正的目标一定是箱子里的念械兵装！

看守在箱子旁边的卫兵正准备把箱子打开，把兵装分发给潜入成员们。杨希大喊：“不能打开！”

他还是慢了一点。卫兵惊讶地看着杨希，手上已经把箱子打开了一条缝。杨希可以看见缝里渗出来的火光——

“轰！”

第二次爆炸！爆炸源正是那口装着兵装的箱子，旁边那个卫兵直接被炸飞出去！箱子里面的念械兵装也在爆炸产生的冲击下向四面八方飞去！

“该死！”

杨希在思维神速状态下立刻想明白了夜影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们跟念度院的潜入小队一样伪装身份来参加宴会，随身携带的兵装会在门口被卫兵收走。这个时候他们交上去的兵装里就藏了炸弹！

念械兵装本来就是武器，自然不会还拆开搜里面。但那个炸弹是定时的，在宴会开始之后就会爆炸。夜影故意引起骚动，派诱饵去刺杀使臣，吸引大部分防卫人员的注意力。

然后第二颗炸弹会把箱子炸开！

夜影没法当着众多守卫的面去接近箱子。但要是箱子炸了，里面的兵装飞得到处都是呢？没人能注意到夜影刺客从到处乱飞的兵装里面捡一件用！

（速度！拿到兵装的速度是关键！要是夜影第一个拿到兵装他会立刻杀死所有附近的人，确保没有第二个人拿得到兵装！到时候，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有兵装，不管再厉害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杨希把思维神速发动到极致，一瞬间把这些念头过了一遍。

箱子被炸碎，漫天都是被炸飞的兵装，这一片狼藉之中杨希根本找不到自己的紧握微光在哪儿。

他直接发动仰望星空的能力，透视金属！杨希快速扫过空中所有的兵装，观察它们的内部结构，然后找到一件等级较低、并且有远程攻击能力的。他跳起来抓住这件兵装——差点失手，幸好在思维神速的帮助下还是抓到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戴在自己手上。

（我是第一个拿到兵装的人。夜影准备充分，我最多有三四秒时间。他在哪儿？）

杨希靠思维神速和透视金属两种能力，第一个拿到自己能用的兵装。但不是他的惯用兵装，如果夜影也拿到兵装，一对一战斗之下绝对是杨希不利。他快速环视周围的人群。

所有人都一片混乱，有的在尖叫有的在逃跑，根本看不出谁是夜影的人！

（炸弹。对了！）

杨希花了一秒左右反应过来，不再盯人而是盯着空中的兵装。

每个人的兵装各不相同，其他人没有杨希这种透视能力，没法分辨每一件兵装是什么用途。所以夜影的人一定得找回他自己的那把才行。

而杨希知道，夜影的兵装有一个能藏下炸弹的空洞！

在透视金属的帮助下杨希立刻找到了有一个洞的机械臂。那只机械臂已经飞出去一段距离，快要落地了。

一个打扮毫不起眼的人跳起来接住它，正准备往自己手上装。

杨希毫不犹豫地对准他就是一炮！

第十章-混战 (3041)

念械兵装的威力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那人已经拿到兵装只差一步就能戴到手上，被杨希这一炮直接打断了手臂！

他疼的满头大汗，还是咬着牙把兵装往断臂上面塞，杨希大喊：“抓住他！”

特异小组其他人一开始也被刺客们吸引了注意力，但杨希一动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海涅和盖里达一起冲上去，对着那人就是一脚。断臂之下又连遭重拳，他很快失去战斗力。

盖里达扭住他还完好的左手，海涅掰开他的嘴以防他咬舌自尽。两人虽然平时吵嘴不断，紧急情况的配合却相当默契。

那几位冲向使团的刺客也迅速被制服了。他们仅仅是冲出来吸引注意力的，三两下就被侍卫们放倒了。从爆炸发生到所有刺客被制服不过短短六七秒。只有杨希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险。要是被夜影的人拿到兵装，立刻就会是一场大屠杀。

“可能还有漏网之鱼，先拿兵装。”杨希指令道。

海涅等人从四散的兵装里找到自己的那件，杨希也丢下刚才临时拿来的兵装，捡回自己的紧握微光。

念械兵装原本设计就考虑了兵装与兵装对撞的情况，外壳非常坚硬，因此在这样的爆炸下仍然毫发无损。兵装在手杨希就安心了许多，就算真的有夜影的漏网之鱼也拿到兵装，情况也是对等的。

危机看上去已经结束了。

卫兵们开始呼吁大家冷静下来。被抓的刺客有几位已经自杀了，少数被控制住。萨埃尔的皇家侍卫准备开始审问他们——这是他们最精通的事情。

（还有一个问题，第二次爆炸才把箱子炸开，那第一次爆炸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把其他人的兵装也还给他们吧。这事还有疑点……”

“轰！”

第三声爆炸！

刚刚惊魂稍定的人群立刻又紧张起来。还是没找到爆炸源在哪里，意味着还有躲起来的敌人。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半分钟，大多数人都想明白过来兵装才是关键。使团的侍卫和潜伏小组都往这边来，无论如何先把兵装拿回手里是最关键的。

“轰！”眼看他们就要拿回兵装，第四次，也是至今为止最响的一次爆炸发生了！

——大厅右手边的墙壁轰然破碎，从室外倒飞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什么？！”

这瞬间杨希脑子一片空白，除了难以置信以外什么都想不到。

爆炸居然不是在大厅里，而是从外面传来的！就在室内的刺客行动同时，室外也发生战斗了。而被打得浑身是血的那个人，竟然是念度院的卫兵！

墙壁的破口处烟尘四起，看不真切外面的情况。也没人顾得过来外面怎么样，现在这最后几秒时间就是生死线。

“快拿兵装！”

离得最近的卫兵已经很接近这边了，杨希二话不说从地上抓起一只“铁狼”机械臂向他丢过去。多一个人拿到兵装就是多一个战斗力。

就在这时，一个速度奇快的人影从破口处冲进来，径直拦截住那个卫兵。卫兵本身也是六级念载士，无奈手里没有可用的兵装，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一拳打来——

——大厅里立刻绽开一朵血花。

血肉之躯被兵装打中就，和被大型魔兽拍中是一个道理，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被打爆了。血液飞溅出去有十米远，就像浪花一样扑面而来。附近的贵族大声尖叫起来。

不管是卫兵还是敌人都没空管这些贵族。在现在的场合不会有人因为他们尊贵的身份就对他们另眼相看。还没拿到兵装的卫兵们才是现在的关键。如果所有卫兵都能拿到兵装，情况就会立刻逆转；夜影需要在卫兵拿到兵装之前尽可能多地杀掉他们。

杨希依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飞快换完插件冲向夜影，不顾满地的血迹跟他缠斗在一起，同时喊着：“海涅，盖里达！绯，去堵缺口！”

杨希的格斗能力根本不入流，幸好现在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海涅和盖里达立刻过来帮忙，三个人一起围攻冲进室内的夜影。

绯的动作也极快，他没管这边的战局，直接往墙壁的破口冲过去，人还没到那里已经对着墙外打出一拳。

炽烈的红炎笼罩住那处缺口，外面几个想冲进来的人都被热浪逼退。这为卫兵们争取到宝贵的几秒时间。

有几个卫兵已经拿到兵装了。第一个进来的夜影也不敌杨希、海涅、盖里达三人联手，被海涅一剑刺穿了脖子。他瞪着死鱼眼倒下去，死不瞑目。

形式正在向念度院一方倾斜。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在室外的夜影发现一时半会突破不了绯这一关之后，他们选择散开并且分别从墙壁各处开洞，进入室内。

爆鸣声不断响起，右侧一整面墙几乎被拆光，一个又一个夜影往里面冲。

已经拿到兵装的卫兵们赶紧上去拦截。就在大厅右端展开一场混战！

那些贵族们尖叫着逃命，他们倒是没受到什么阻碍。还没拿到兵装的卫兵则成了重点针对的对象，他们想冲过战团去捡兵装是千难万难。

罡风和爆炸充斥着右侧大厅，战局陷入短暂的僵持中。

海涅和盖里达已经参战了。杨希的实力还不足以介入战团当中，他一边在战团外侧游走一边疯狂地思考对策。

其实他已经慌了。在室外有人冲进来的时候杨希所有的预案都被打破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算什么恐怖分子啊！外面看守的是四个小队，二十四个念度院精英！怎么会有恐怖分子能跟正规军打的？！）

情况发展到这一步完全脱离了杨希的控制。一大群六级念载士对打，任杨希智谋再高也插不上手。他又一次感到因为自己实力不行而带来的无力感。最关键的是吗，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超乎想象了。

（这里是山上之城，大陆第一强国的首都！而且是上层区、贵族宅邸的位置！这么多敌人根本不算刺客了，根本就是军队！念械兵装在逻各斯也算一级管制物品。这么多高等级念载士出现在逻各斯腹地根本就不合道理！）

焦灼的战局没有持续太久。室外还有夜影源源不断冲进来，同时室外也传来交战的声音。

四个小队的治安官不可能这么快就全灭。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哪边占上风，只是夜影悍不畏死往室内冲，让混战的天平逐渐向他们一侧倾斜。只是守卫们同样英勇无畏，就算局面不利也死战不退。

遭到这么强烈的抵抗也有些出乎夜影一方的预料。他们原本计划的是内外同时进攻，外面的成员打进来的时候室内也有自己一方的内应。没想到室内组被杨希识破而短时间全灭，还有少量室内卫兵拿到了兵装。

这里毕竟是逻各斯腹地，时间稍微拖长一点周围的治安部队都会赶到。一位看起来为首的夜影成员做了个手势，战团中一半的成员舍弃这边，直接冲向使团。

卫兵们想要拦住他们也有心无力。

压力一下子就到了使团侍卫那边。他们必须寸步不离保护大使，因此刚才都没机会过来拿兵装。现在就是用血肉之躯对抗全副武装的敌人。

来自两国的侍卫都没有因此退缩。三叶王国一方，玄武和白虎两人最先接敌，他们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躲过夜影的攻击，然后赤手空拳打倒一人。尽管空手打倒六级念载士可以算是神乎其技了，但从大局来看打倒这两个人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因为三叶王国其他侍卫没有这样的实力。

用血肉之躯组成的人墙几乎立刻被突破，一个夜影冲到三叶王国大使面前，用戴着兵装的铁手掐住她的脖子。大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几秒钟就被掐晕过去。夜影把她扛在身上开始撤退。

萨埃尔一方，三位皇子都没躲在侍卫背后，而是直接在最前列跟夜影搏杀。

包括最羸弱的帕特里克在内，三位皇子都是从试炼峡谷的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再不利的情况都动摇不了他们。奥维洛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悠闲，凭一把餐刀和敌人周旋。

艾莉西亚已经把裙摆撕下来了，她靠娇小的体型在几张桌子之间躲来躲去，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间躲过夜影的铁掌。缠斗了一会，艾莉西亚突然往桌子下一钻失去踪影。和她战斗的夜影茫然不知所措时，突然感到脖子一凉。

艾莉西亚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他背后去。手里的餐刀沾血。

“放弃这边。撤退！”

眼见室外的战斗声逐渐平息，夜影首领果断放弃了久攻不下的萨埃尔一方，发出撤退命令。

临走的时候他们顺便抓走了宅邸的主人洛哈伯爵。因为逻各斯一方的护卫都在大厅右侧交战，没有人保护的洛哈伯爵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敲昏带走。

夜影成员们直接就近敲开墙壁逃出去。运气不好正巧挡在他们面前的人，被顺手击杀。

念度院一方根本无力阻止这一切。

第十一章-追击 (3066)

室外的战斗最终以念度院一方获胜告终。看来也只是惨胜而已，四个小队活下来不过十人，而且各个带伤。这点人数根本没法阻止夜影逃窜。

眼看夜影就要带着洛哈伯爵和三叶大使逃走，杨希忽然想到，克里亚迪在哪儿？奥维洛刚才大展身手逼退了向萨埃尔一方去的夜影，和奥维洛齐名的克里亚迪为什么从战斗开始就不见人影？

仿佛要回答杨希这个疑问一样，一道强绝的念力从楼上展开，笼罩住宅邸四周！

——克里亚迪是这次行动念度院一方真正的底牌。考虑到发生意外的可能，他的兵装并没有和其他人收纳在一处，而是单独放在楼上。

现在战况确实在念度院一方的意料之外，而克里亚迪也确实拿到了他的兵装，一瞬之间局面又一次反转！

长期以来克里亚迪都不参与校内的事情，大家只知道他很强，都不知道他具体强到什么地步。直到这一刻杨希才知道，克里亚迪的实力早已和其他学生不是一个量级了。

他的念力像罩子一样笼罩住整个洛哈宅邸，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透明大碗反扣在宅邸上，笼罩范围至少有百米方圆。

二十多个夜影成员全部被框在宅邸周围离开不得！

念度院一方顿时士气大振：“重整阵型！夺回人质！别放走他们！”

夜影一方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第一反应是冲回宅邸杀掉克里亚迪，但刚才决定撤退的时候他们阵势已经全乱了。原本的右侧战场失守，更多卫兵拿到了兵装；室外卫兵部队也和里面的人合兵一处。夜影已经失去优势了。

眼看被克里亚迪一堵就再也逃不了了，夜影的首领一咬牙，也发动兵装上的特殊能力。一股同样强大的以太从他身上迸发出来，跟念力护罩激烈对冲！

空气仿佛出现涟漪。

尽管夜影首领的兵装出力已经到达七级水准，这场对冲中依然是克里亚迪稳占上风。但他不得不把力量都集中在这里，没办法同时维持笼罩整个宅邸的屏障。

其余的夜影也全力攻击念力屏障，寻找薄弱之处敲出一个洞来！

已经重整阵型的守卫们向夜影发动冲击。这又是一场死亡时间竞赛，只不过双方的角色反了过来：夜影拼命想冲出克里亚迪的屏障，守卫则要在那之前尽量杀伤夜影。

海涅和盖里达跟着守卫们一起冲杀，在宅邸周围展开一场短暂的激战。夜色中爆炸声与喊杀声响成一片。

在夜影倒下了一半之后，念力屏障终于被打出一道缺口，剩下的人鱼贯而出。直到最后守卫仍没能夺回人质。

夜影部队往山下逃窜，而首领本人回身拦住守卫们。

七级和六级是一个相当大的分水岭，夜影首领作为七级念载士豁出性命地爆发实力，守卫们也一时半会拿不下他。

这里耽搁了十几秒，其他人已经带着两个人质消失在夜色中。夜影首领也没法以一人之力对抗二十多个守卫，他燃烧生命似的爆发之后很快被守卫们团团围住。

临死之前，夜影首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仍然是：“记住，夜的影子永远在黑暗里盯着你们！”

……

洛哈伯爵宅邸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一座宅邸几乎被生生打成了废墟。室内外八个小队都死伤过半，在场的贵族伤亡众多，就连三叶王国的大使也被抓走，这一战念度院算是大败了。

克里亚迪从楼上走下来，他脚步有些虚浮，看来刚才的念力屏障即使对他来说也负担不小。

白虎冲过去就一把抓住克里亚迪的领子：“这他妈是什么事？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高等级念载士，别跟我说念度院毫不知情！”

克里亚迪就当他不存在，对在场的卫兵命令道：“统计伤亡，维持秩序。整备兵装，准备追击！”

卫兵们都是被抽调来的精英，迅速调整心态。白虎见克里亚迪不理他，气的脸都扭曲了，提拳就打。

克里亚迪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面无表情擦擦嘴角的血：“想夺回你们的大使就别添乱。”

“你说什么？！她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抓走的，我……”

“住手！”玄武倒是冷静许多，他把白虎拉住，“他说得对，现在事情还没解决别忙内讧，晚些时候再找他们要解释。首席阁下，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不能把大使带回来我会提出正式的外交辞令，有异议吗？”

克里亚迪点头道：“好。卫兵分出一队保护萨埃尔的皇子们，其他人跟我追击！”

“不许去！”

在场的贵族好多大喊起来：“要是敌人又来了怎么办？！你们得留下来保护我们！”

在场的贵族很多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已经吓破了胆，听到克里亚迪要走慌忙阻止他。

克里亚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今晚参加晚宴的贵族都是有身份权势的人，他也必须顾虑到这些人的影响力。他只能说：“那我也留下来保护这里。其他人追击，没有问题了吧。”

克里亚迪的实力刚才有目共睹，既然他愿意留下来，贵族们也能满意了。

帕特里克说：“不用分人保护我们了，我相信敌人不会再回来。追击敌人要紧。另外，等一切结束了我也想等首席阁下一个解释，可以吧。”

“那就感谢你的谅解。两分钟时间，全体准备好装备出发。务必在敌人逃进市区之前夺回人质！”

……

现场没有留下一个活着的夜影成员，最开始抓到的刺客在刚才的混战中不是被救走了就是自杀了。夜影这种即使自尽也绝不被俘虏的决绝，让逻各斯一方总是难以找到情报。

杨希从夜影的尸体上捡起一件他们的兵装仔细端详。

所有夜影用的兵装都是一样的款式。做工精良，达到了逻各斯军用装备的等级，但杨希从没在任何一本书里见过这种款式。设计上有浓郁的逻各斯风格，显示制作这件兵装的机装师一定在逻各斯学习过机装技术。

另外兵装里面有一段杨希都看不懂的设计，似乎隐藏了某种特殊功能。

这整件事太匪夷所思了，直到现在杨希还觉得难以置信。

念度院的安排可谓很完备了，八个小队共计四十八名六级念载士，再加克里亚迪和特异小组，已经是一支极强的军力。内外布置也可以说万无一失，任何刺客都别想得手。

但最终结局是念度院吃了个大亏。这是因为任谁都想不到夜影居然会出动同等的兵力来正面强攻！

凭什么一个恐怖组织能拿出跟正规军一样的兵力？

——戏剧里常常出现毫无道理就想毁灭世界的邪恶组织，那些邪恶组织总是莫名其妙冒出来，又强大又专干坏事，毫不用交代他们的来历。

现实世界不是这样运行的。强大的部队背后一定有足够多的人口基数、训练与选拔的机制、扎实的兵装工艺。念载士可不是服务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必须要经过精神力训练，格斗训练，再加上造价高昂的念械兵装。

派这么多高等级念载士到共和国腹地来执行一次袭击，除了实际参战的夜影成员以外，背后的情报人员，后勤人员全部必不可少。这哪里是恐怖组织能承担得起的？

更何况，六级念载士放在任何国家都算中坚力量，进军队至少是尉官，待遇等同于爵士。只要愿意来逻各斯任职，六级念载士至少能享受到优厚的生活。而夜影这群人呢？自杀式的袭击，见识不好就自杀，简直像死士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才能这么用人？

搞不懂。夜影整个组织笼罩在神秘当中，不管是他们的目的还是他们的手段都令人莫名其妙。偏偏这个组织又具有高度的执行力和巨大的危害。

（这次和上次还有些不同。实习那次夜影想把我们全杀了，这次却专程抓活的。是想勒索，还是想拷问？应该是拷问。他们这次行动死了二十多个人，抓一个伯爵一个大使还勒索不回这个损失。应该是想拷问出什么机密。如果是这样，我们的时间就更紧了……）

统计完伤亡，卫兵们开始分发信号弹。杨希小队也分到三颗。

从洛哈伯爵宅邸到市区这一段路都是山地，很难找到一心要逃的敌人。分头搜索势在必行。

但夜影活着的至少还有十人以上，分头搜索反而有被他们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即使如此现在念度院一方也必须承担这个风险了。

“一队，沿东侧搜索！二队沿北侧！杨希，你们小队从南边去。剩下的人都跟我来！遇敌禁止擅自接战，立刻发射信号弹通知其他小队！出发！”

杨希小队和其他卫兵们一起跑出宅邸。

这里临近山顶，视野极好，向下一眼看去能看到山上之城的全貌。山腰处的闹市区灯火通明。而从这里到闹市区之间的数里地一片黑暗，只有各个贵族的宅邸里有一点灯光。

这几里地就是狩猎场。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随时可能倒转。

第十二章-未知 (3030)

夜幕低垂，山路崎岖，看起来步步杀机。

“先商量一下作战计划吧。这次一不小心就会遇到危险，得更小心地决定计划。我们离上次实习过了半年了，大家现在的实力怎么样，有没有藏着掖着的底牌？特别是杨希，我们都还不太明白你的新兵装呢。”

海涅这个提议获得大部分人的认同。绯却又一个人往林子里走。

“绯，你又打算一个人行动？”

“对。”

“别闹了。上次实习你单独行动也没讨到好处。这次的情况更凶险，同伴之间得合作才行！”

“我没有同伴。”

“你……啧。唉……随她去吧。”

杨希十分无奈看着绯独自离开。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原以为绯已经和小组里的大家挺熟了，没想到事到临头她还是这副作风。

绯的实力确实比特异小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强。然而这种事情不是说谁实力强就行的，团队合作能够创造很多以弱胜强的奇迹。如果绯不愿意团体行动的话，她再厉害都没有意义。

杨希不清楚绯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冷漠的性格。从这半年的交往来看，其实她心地是很善良的，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别人合作。

“算了，我们先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杨希摇摇头，“我的兵装跟上次相比已经完全改了。如你们在预选赛看到的，现在我可以往紧握微光里装各种各样的插件，来使用不同的能力。具体来说，现在身上带了的插件有激光炮，力场护盾，火焰护盾，寒气，电流，震荡，光剑。一共七种能力。”

“哇哦！听起来就很强。”

“没你们想象的这么强……能力虽然多，每一种的出力都不高。”杨希苦笑道，“而且换插件需要至少三秒时间，加上我的近身格斗有多糟糕你们也是知道的。实战实力应该不到六级吧。”

海涅说：“不过你这很有潜力啊。念载士对念载士的话，出力不需要多高，两三级的兵装都能杀人了。我这半年时间到六级了，又跟肌肉男拉开了更大的差距。战斗方式还是以前那样没改。”

“我也到六级了。以前我比小白脸强，现在当然也是我强啦！你们可以相信我当我是主战成员！”

看来这两个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是战法还是吵嘴都是。

霍华德说：“我还是四级。上次实习给大家拖后腿了，对付魔兽我不怎么行。不过不用担心，杀人我挺在行的。”

霍华德爽朗地笑着说。不知是不是错觉，杨希总觉得他的笑脸跟奥维洛有点相像。

“琴娜呢？”

“唔……我还是不太会用逻各斯的弓。”

琴娜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冲她还把弩叫做弓就知道了。不过她的狙击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也早习惯她这个样子了。

和实习时不同，现在五人都早已建立起彼此的信任，也对各自的性格和能力知根知底。这样的队伍让杨希多少有些信心。

是时候出发了。杨希察觉到，作为队长的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很好。这是我们小组第一次执行任务。敌人是极其危险的对手，大家千万小心。我不想看到任何减员，我们要共同完成这次任务，一起回去！”

“那是当然！这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以后几十年还有的是我们小队合作的时候呢！”

“哦！”五人击掌。

……

一行人顺着山路往下。夜影逃出宅邸之后，追兵仅仅延误了三分钟时间就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十多个残兵能把自己的痕迹掩饰得干干净净，夜影这群人的战术素养也让杨希大为惊讶。

“琴娜，能找到什么线索吗？”

琴娜摇摇头：“没有找到脚印……”

“可能他们不是从这个方向逃的。”海涅猜测道。

以琴娜的追迹能力，几乎不可能放过任何细小的痕迹。如果不在特异小组追踪的这个方向，那就多半在其他小队的追踪路径上了。

现在也只能一边往下搜索一边等消息。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再找到夜影，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小队了。

在焦急的心情中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五分钟后，一颗信号弹从山北侧升空，拖着醒目的红色尾焰，整座山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那边！快去！”

杨希等人立刻向西边飞奔而去。山地赶路拖慢了他们的速度，从南侧赶到北侧又是最远的距离。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东、西两侧的小队已经到了。

没有夜影的踪迹。在场所有人都脸色阴沉。

看到那里的情况，琴娜惊恐地捂住嘴。

八具尸体倒在现场。两具是夜影的人，另外六具是念度院的人。搜寻这一侧山道的小队已经全员阵亡了。

“你们先到几分钟？”杨希冷静地问。

“我们最先到。从看到信号弹到我们到达现场不过两分钟。”东侧小队的队长回答。

“两分钟之内就杀掉一整支小队。刚才在大厅里混战的时候夜影有这种实力吗？”

“不可能。他们还活着的人最多还剩十个，比一个小队只多不到一半。”队长眉头紧锁，“不应该撑不过两分钟的。”

杨希沉吟道：“我想起另一件事。克里亚迪用罩子覆盖宅邸的时候，夜影有人表现出了七级实力是吧？那如果他有七级实力的话，一开始在大厅混战的时候他为什么没用这种力量？”

经杨希这么一提，队长也开始觉得不对。大厅里的混战如果敌方有一个七级念载士参战，无疑能够很大程度改变局势。但他没有出手，是直到被克里亚迪拦住的时候才终于使出全力。

队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我看了夜影的兵装，里面有一种我理解不了的以太回路。我怀疑那个回路能短时间提升实力。混战的时候夜影占上风所以他们没用这个。突围，还有刚才被我们的人追到的时候，他们用了这张底牌。”

“有这种事？！”

“我也是猜的。不过，很明显敌人的战力超出预期了。他们能两分钟杀掉一支小队，那我们其他三支小队也赢不了。”杨希显得有些犹豫。

队长倒是洒脱一笑：“小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们可不会放弃任务的！逻各斯的军人，早就有为国捐躯的准备。”

“你们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继续追下去啊！就算我们打不过也要咬住他们。兄弟们，念度院的大部队正在赶过来，就算死也不能追丢了！”

两队念载士齐声答是。

队长最后对杨希说了一句：“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念度院前途无量的新人，犯不着和我们这些职业军人一起送死。你们把情报带回去吧，记得多带点人来！我们就算死前，也会把信号弹发出来的！”

两队人马沿着血迹的方向追下去。

杨希一脸犹豫看着特异小组的人，说：“各位，现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次不用投票了，我们继续任务。”

海涅截断杨希的话，斩钉截铁道。琴娜满脸意外地看着海涅。

回想起遇到风镰兽时的自暴自弃，海涅稍有些脸红。他仿佛要和那时的自己划清界限一样说：“三叶王国的大使被抓走了，要是任务失败会变成重大的外交事故。可以说我们的成败直接影响到共和国的大局，这容不得我们退缩。而且我也不想再在夜影面前仓皇而逃了。”

“我没意见。我们也继续追！”盖里达说。

（责任……是吧。）

“好。”杨希点头道：“那就更小心一些。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北侧小队在死前也给夜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至少他们仓皇逃走时没能清除掉所有痕迹。琴娜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番，终于找到遗留下来的浅浅脚印。

“这边。”

特异小组在琴娜的带领下悄然追踪下去。这次追击的时间比上次更长，足有十五分钟时间，他们都在黑暗中坚定地前进。

痕迹越来越新——其他人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痕迹，这都是琴娜说的——说明敌人越来越近了。

琴娜突然伸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

她小声说：“看到了，在那个方向，六百米外面。一共八个人，在休息。人质也在。”

从宅邸里逃出来十人，和东侧小队的战斗中死亡两人，还剩八人。

盖里达拿出信号弹想要向天空发射。杨希一把按住他。盖里达有些疑惑，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杨希。

“发射信号弹的话，不止我们的人看得到，敌人也看得到。我们已经追了相当长一段路了。其他两队离我们很远，要赶过来很花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杨希小队独自应战很可能步东侧小队的后尘。盖里达也理解这点。他问：“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吧。直接偷袭。不要给他们发动什么特殊能力的机会。先让他们减员。”

在思维神速状态下的杨希，眼神显得格外冷冽。

第十三章-射失 (3035)

在发现敌踪之前杨希就一直在思索作战计划。

特异小组终究只是念度院一年级的新生。就算杨希他们全是天资卓绝的人物，现在的实力也还是比不过正规军的精英。绯离队的现在，队伍里只有海涅和盖里达两个人能达到六级水平。

单从总战力来看，五个人的小队只顶得上东侧小队的一半。如果东侧小队都在两分钟之内全灭的话特异小组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特异小组有什么独特的优势吗？

同样是有的。那就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独特的兵装或者能力，队伍搭配相当多样。说来也是巧合，特异小组原本只是一群被认为不合群、没法正常组队的人，实际凑成一组之后却恰好能力互补。

有海涅和盖里达两个主战力，作为狙击手的琴娜，精于欺骗的霍华德，和可以作为多面手的杨希。相较起军队里整齐划一的队伍，特异小组在分工上要强得多。

杨希觉得，要发挥特异小组这个特色，需要把战局拖入相当复杂的战况。正面打阵地战他们不是夜影的对手，但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特异小组的互相配合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例如现在。

（在森林里战斗我们已经比较有经验了。我们还在山地的高侧，地理位置对我们有利。敌人没有发现我们，偷袭对我们有利。虽然是五对八，但是敌人用的都是同样款式的兵装，而我们这边五个人能力各不相同，并且所有人的能力都没暴露。能打。）

小队里其他人也都和杨希想到一块去了。他们快速商议了一下战术，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做法。

与其释放信号弹打草惊蛇，不如就以一个小队的力量，尝试将敌人全歼！

……

行动开始。琴娜待在原地，杨希和盖里达一组，海涅和霍华德各自单独一组，三组人借着树枝掩饰里悄然前进。

偷袭作战当中，速度和距离都是关键因素。杨希不擅长潜行，不敢进到离夜影太近的位置。他换出寒气插件，准备在第一波偷袭之后接上第二波攻势。

——第一波进攻由海涅担当，他的速度最快，并且有信心能潜行到离夜影相当近的地方不被发现。

几人都有条不紊地移动向自己的位置移动。这时杨希突然生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夏夜的空气有些闷热啊。去年这时候，家附近的草丛里有好多萤火虫呢。

（不对，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杨希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心里也全是冷汗。事到开战临头，杨希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紧张！

诚然，精神力高的人能更好地控制情绪，所以念载士看起来总是稳重又理智。但这并不意味着高级念载士就不会紧张不会恐惧。真的到了要生死决战的时候，杨希还是紧张，还是怕死！因为生命只有一次，而接下来的战斗一不小心就真的会死。任何人上战场都会怕！

实际上从进入洛哈伯爵的宅邸之后开始杨希的精神就始终绷着一根弦，尽管大厅之战前后他几次都对局势做出正确判断，他的精神压力始终在累积。到现在已经有些接近极限了。

所以才会在临战的时候突然想起不相干的事。

（那其他人呢？他们也和我一样吗？）

杨希看一眼旁边的盖里达，发现盖里达额头上全是汗。这让杨希感觉有些不妙。这种紧张感会不会导致队员们发挥失常？

——但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了，全员已经就位，作战开始了！

夜影小队坐在树林里修整，八个人围了一圈把人质围在中间。即使休息的途中他们也很警惕地所有人戴着兵装。

海涅潜行到离他们只有十米的位置，然后手持细剑一跃而起！他的动作极快，十米距离一掠而过，细剑已经划向其中一个夜影的咽喉。

敌人也是身经百战的念载士，尽管稍显措手不及但还是立刻做出正确应对，被袭击者本人立刻用机械臂格挡，而两边的人毫不犹豫对海涅展开反击！

但海涅的第一剑只是虚招而已，他压根没想过一剑就能建工。在和夜影正面碰撞之前，海涅快速往旁边一滑，竟然越过面前的三人直奔人质而去。

他以佯攻骗过敌人，其实他真正的目标是救走人质。而真正的攻击手另有其人——

——山上的琴娜早已搭弓拉弦。她有一双在丛林地形也丝毫不会被影响的千里眼，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密切关注着海涅的动向。

在海涅佯攻的同时，她这支从视距外射出的箭矢才是真正的杀招！

确实和杨希担心的一样，此时琴娜脸色苍白，手也微微颤抖。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大厅里：血流满地，人们惊恐的惨叫，尸体脸上毫无光泽的圆瞪双眼……

这一箭如果射中了的话中箭的那个夜影也会变成这样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而要是射偏了的话……射偏了的话……

——杨希这一次作战计划最大的失误在于，他忘记了特异小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杀人！甚至琴娜今天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

而面对同族的尸体，那种压力和屠杀野兽是完全不同的。极少有人能第一次杀人就无动于衷。

海涅跳出来的那一瞬间琴娜确实照计划的出箭了。箭刚一离弦她就发觉不好。

——铁箭刹那间消失在视野中，数百米的距离如同不存在一般。夜影一方根本没料到有人能在这么复杂的地形里远程狙击，因此对这一箭毫无防备。

但这一箭没有命中，而是擦着目标的胸口飞过去了！

那个夜影只感觉胸口被劲风刮的生疼，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但这一箭终究没能建功。

海涅心里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得什么作战计划，立刻后撤。

——原本特异小组拟定的作战计划是先由海涅佯攻，琴娜的箭作为真正的杀招，在战斗一开始就让敌方减员。而这一箭的威力足以把目标的胸口炸出一个血洞，一瞬间满场是血足以让毫无准备的敌人大吃一惊。海涅趁他们心神失守的瞬间再伺机反击。

计划成立的先决条件都是琴娜命中！

失去了这个先机海涅要以一敌八一点机会都没有。好在他应变神速，发现情况有变马上就跑进森林。

“两个人去抓山上的狙击手，三个人去追！”

夜影一瞬间就决定分兵三路。

现在的情况已经和特异小组一开始所计划的完全不同了！在原本的计划中，海涅和琴娜的第一波袭击之后敌人应该已经一死一伤，只剩下六个人。然后夜影要留下人看守人质，又要派人去抓狙击手，能追捕海涅的应该就只剩两个人了。

但现在八个夜影全都毫发无伤，导致他们派出来追击海涅的不是预想中的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

三追一逃跑出去五十米远，一路上海涅被追得险象环生，全靠风舞玫瑰的身法才保住性命。

一连好几支铁箭射向身后的追兵。但夜影已经知道有一个狙击手存在了，有防备之下六级念载士可没那么容易射中。

“该死，琴娜还在原地射箭吗？快逃啊，已经有人冲你去了！”

海涅心里焦急也无计可施，现在没人联系得上琴娜。他只能照着作战计划往杨希和盖里达所在的位置逃。海涅心里很清楚，看似只是差之毫厘，实际上整个计划已经崩溃了……

前方的一处林地气温骤然降低。尽管是盛夏，树枝上都结着白霜。明显反常的天气让三个夜影放慢脚步提高警惕。他们这才发现周围的泥地上布满了粗细不一的冰锥，一不留神踩上去的话会落得脚底板被刺穿的结局。

埋伏已久的杨希和盖里达从树林里跳出来，看到来的敌人居然是三个，也是心底一凉。

双方都退避不及，就在这片冰冻的区域里三对三战了起来。海涅和盖里达跟三个夜影近身格斗，杨希已经把插件换成激光炮，在周围游走骚扰。

夜影不知道周围的冰锥也是杨希的杰作，始终提防着还有一个冰属性的人藏在周围。加上他们不知道地面的冰锥分布，打起来未免有些束手缚脚。一时间被杨希等人打得有些狼狈。

但也仅仅是有些狼狈罢了。要短时间内把这三个人击杀还是极为困难！

（哪里出了偏差？他们得留人看守人质，还要派人追未知的狙击手……如果追过来的是两个人，我和盖里达又埋陷阱又偷袭很可能把他们全灭在这里。该死！我们被拖住的话琴娜岂不是危险了？）

琴娜的箭已经好久没射过来了。不知她是逃了还是被敌人抓到了。

杨希彻底慌了。甚至在战斗中几次出现失误，差点踩到自己造出来的冰锥！

另一方面，霍华德悄然跟着追捕琴娜的那两个夜影，也感觉束手无策。如果来追琴娜的是一个人，按计划会由霍华德偷袭刺杀他。可是两个人……霍华德根本无能为力！

一箭射失，两边的战况都变得极其被动！

第十四章-超载 (3046)

树林里，战局极其胶着。

三个夜影使用的都是同款兵装，近战型机械臂，各项参数都和逻各斯通用的“铁狼”相仿，是外形和功能都相当朴实的制式武器。

尽管如此，六级念载士之间的对战也早已脱离了你一拳我一脚的拆招，而是举手投足都有巨大的威力。夜影随手一抓把一棵树连根拔起，作为棍棒扫过来；也不见海涅有什么动作，轻轻挥了几下剑就把树干切成小段。看他们举重若轻的样子，就好像这不是真的树干只是一个吹起来的气球而已。

但被切成段的木块掉在地上是实打实的重量，溅得尘土飞扬。大地好像在颤抖，轰鸣声不绝于耳。

盖里达从地上抓起比人头还大的石头，像炮弹一样扔出去。夜影为了顾及地上暗藏的冰锥而不敢贸然移动，直接站在原地出拳，把石头在半空中打成碎块。

周围的环境像被大型魔兽碾过一样早已看不出原状。

杨希的破坏力比其他人稍小，他在场边游走。得益于思维神速，杨希总能在夜影最不舒服的时候用激光炮骚扰他们。

夜影三人却打得很保守，就成品字形站着，一旦有人陷入危机另外两人就马上营救。而且他们只要能不移动就不移动，也不求杀伤杨希等人，只见招拆招拖延时间。

海涅和盖里达不敢太接近，害怕一旦接近会受到三人围攻。盖里达只能有样学样的拔树作为棍棒武器，隔着十米远跟夜影对锤。海涅倒是想找机会拉近距离刺杀，可是已经被偷袭过一次的夜影都对他特意留了个心，也不再给他露出破绽。

（再这样僵持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不利……这样破坏周边环境的话我事先埋下的陷阱就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原本在周围埋设的冰锥其实大部分都已经被战斗的余波击碎了。仅仅是因为天黑，夜影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而已。杨希准备的其他几样以藤蔓和坑为主题的陷阱也在战斗的余波中被破坏掉。

以现在的情况几乎不可能迅速拿下这三个夜影了。不仅如此，如果不改变战术杨希三人甚至有可能死在这里。杨希额头上流下细密的汗珠，他第一次感觉到作为队长的重大压力。

（现在要怎么办，我得快点决定。换插件，用其他功能跟他们决一死战？不行，就算我把全部七种能力都用上也很难在这里全歼他们，而且会暴露我的能力。这张底牌被敌人知道了的话后面的战斗只会更难。琴娜也在危险之中……）

“盖里达，信号弹！”杨希心一横喊道。

盖里达迅速跳出战团，向天空发射信号弹。那颗刺眼的红色信号弹迅速升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醒目的痕迹。

杨希仍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决策是对是错。他们跟其他两队已经分开了一段时间了，现在距离相当遥远。其他两队看到信号弹赶过来要花三分钟？五分钟？

而这段时间之内——

——夜影看到信号弹升起，立刻开始转守为攻！

他们开始移动之后一下子察觉到周围的冰锥已经很少了，立刻放开手脚打运动战。

不再拔树互捶，而是直接近身交手，战况一下子变得更加凶险。六人都用林地作为天然掩体高速运动，时不时对拼一记，又霎时间分开。一旦有人犯一个错误，立刻就会尸横当场！

尽管情况更加险峻，杨希却反倒安心了不少。

（这三个家伙这么急着进攻，看来我不用担心看守人质的那几个夜影也过来了。我就只怕变成三对八。他们急着想杀我们，那他们自己也一定会露出破绽。风险是对等的！）

只有杨希一个人从没和对手近身交战，仍然在远一点的位置用激光炮骚扰。夜影很快注意到这一点——杨希没有近战能力。

在夜影看来，暗中还有一个擅长冰属性能力的人没现身。他们急切想杀掉杨希，造成特异小组一方减员。

夜影组织的人有相当多共同战斗的经验，只互相对了一下眼就明白彼此的意思：拖住另外两个人，先杀杨希！于是一名夜影直接扑向盖里达，和他一拳一脚地肉搏起来。另一人横在海涅和杨希中间，不给海涅支援杨希的机会。最后一名夜影径直向杨希冲过来！

杨希连续对他放出激光炮，但杨希的兵装只有五级偏弱的出力，夜影用他的机械臂轻而易举挡下了这些激光。杨希不断后退，但两人的距离仍然在拉近。

在这紧要关头，杨希好像是兵装出故障了，激光射不出来。他着急地拍打机械臂。看到这一幕夜影心头一喜，抢上前去提拳就打。

——在这瞬间，杨希的掌心突然弹射出一柄凝练的光剑！

他佯装兵装故障换完了插件，能力突然从激光炮变成光剑，这极大出乎夜影的预料。剑比拳要长！

杨希的剑锋贴着夜影的机械臂划上去，在他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炽烈的激光烫瞎了夜影一只眼睛，他只是凭屡经生死锻炼出来的反应力后仰才躲过了被一剑劈开头顶的厄运。

杨希暗道一声可惜：自己藏了这么久的能力竟然还没能一招制敌。

现在已经是最好、而且多半是唯一一次机会了，决不能放过！夜影大骇之下想逃离杨希身边，杨希毫不犹豫贴身追上。他知道近身搏斗能力自己是远远不及对手的，但现在凭的就是一股气势。

夜影左眼陷入黑暗，脸上剧痛，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已经完全陷入慌乱中。他也没法静下心来分辨杨希是不是虚张声势，看到杨希追过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逃，慌不择路地逃！

另一位夜影大喊：“快停下！别往那边跑！”

但已经晚了。眼睛受伤的夜影只顾着离开杨希，逃到了海涅所在的方向。海涅悄声无息从树干后面绕出来，细剑如毒蛇般在夜影背后一划。能够切金断玉的细剑斩断夜影的脊椎，破坏掉他大部分脏器。他哼都哼不出一声就当场身亡。

“干得漂亮！”

“好配合！”杨希跟海涅击掌。杨希用自己做诱饵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如果被突然刺瞎一眼之后那个夜影没有试图逃走，而是原地跟杨希对打的话，杨希多半不是对手。而如果海涅支援不及时，等夜影从慌乱中恢复过来，也没有这么容易背刺得手了。

无论如何是杨希他们赌赢了。现在是三对二，杨希的能力也只暴露了两种，情况变得有利了。尽快把剩下两个夜影也解决掉再赶回去支援琴娜……

正当杨希这么想的时候，又有变数发生。

两个夜影对视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其中一人退后，另一人横起机械臂，用力按下某个开关。

一股极其强大的以太突然从他身上迸发出来，一瞬间就突破了六级到七级的这道大关！

“什么！？”

杨希目瞪口呆。他确实推理过，夜影能全歼西侧小队多半有某种隐藏起来的力量，但他再怎么发挥想象力也想不到，夜影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跨越六级到七级的关卡！

随着力量迸发，那位夜影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转白。杨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夜影脸上也多出很多原本没有的皱纹。

来不及细想，突然晋级的夜影已经动起来！他选择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既不是动作敏捷的海涅，也不是还藏有其他能力的杨希。夜影决定先攻击盖里达！

盖里达是力量型的战士，他只会和敌人正面对拳。在刚才战斗的时候盖里达也和夜影对冲过很多次了，盖里达从未落在下风。但这一次他马上就感觉到不同，对方的拳头还没到，拳风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轰！”

两人都将兵装开到最大出力，对撞之下打出了炸弹爆炸的动静！冲击波向四面震开，地面上出现一个大坑，盖里达也被这一拳打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这威力是货真价实的七级！和风镰兽一个位阶的力量！）

在这种绝对力量压制下，杨希思考的所有应急计划都没发成立。他竭尽全力放慢时间思考，希望想出能起死回生的策略。

“杨希，你快逃。”

海涅的声音冷静得近乎阴沉：“我和盖里达拖住他，你逃走。”

“不行……”

“少废话！敌人有能瞬间提升念载士力量的技术，这个技术连念度院都没掌握！必须把这个情报传回去，这比我们小队的命还重要！”

“我知道，但是不行！你和盖里达一起拖住这个敌人，然后呢？另一个怎么办？”

杨希指着另一位夜影喊道。

两个夜影的动向很奇怪，其中一个爆发出七级实力，另外一个则完全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但杨希很清楚，如果情况又变得对夜影一方不利，旁观的那个夜影肯定也会爆发出同样的力量来。

比对风镰兽那时候还要糟糕。特异小组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对手是两个七级念载士。

情况完全令人绝望。

第十五章-烈焰 (3041)

盖里达被一拳打飞生死不知，杨希也顾不得担心他的情况。他紧紧盯着那个实力突然暴涨的夜影，不敢丝毫转离眼神。

夜影变白的头发越来越多，他打倒盖里达之后一刻不停地向杨希和海涅冲来。海涅自然不敢让杨希和夜影对上，主动提剑迎上去。

他侧身躲过夜影的拳头，仍然被机械臂带起的以太流推开几米远。想要反击却是千难万难。现在海涅的感觉就和上次遇到风镰兽相似。高阶念载士和高阶魔兽一样能够外放以太流，在单对单中几乎不可能输给中阶念载士。

夜影身边的树木被以太流冲击得连根拔起，海涅稍微一接近夜影身边就感觉自己失去重心。总算是他比半年前强了不少，能够捕捉到以太的流向，用细剑将以太流直接劈开，才没像那些树木一样被直接吹飞。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敌人是人类，比风镰兽更灵敏，比风镰兽更聪明！

和当初完全没把特异小组放在眼里的风镰兽不同，夜影是毫不保留实力地试图杀死他们。夜影一边外放以太冲击海涅的重心，一边步步紧逼。海涅已经施展不出风舞玫瑰的身法，反倒更像一支暴风雨中随时可能被揉碎的玫瑰。

眼见海涅马上要被当场击杀，杨希也终于顾不得留手了。他换出第三枚插件，震波能力！杨希将机械臂插进地里，震波沿着土地向夜影传导过去。

只有这样的远程攻击能够突破高阶念载士的以太流对他造成威胁。夜影几乎已经把海涅逼到绝境时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这里是山地，树木几乎都在战斗中被拔掉了，土质变得很松软，在杨希的震波之下产生了一场小规模的山地滑坡！

泥石混杂在一起浩浩荡荡往下滚，夜影也不愿意浪费以太去硬挡滑坡，只能放过海涅，跳上坚实的土地。海涅也赶紧躲开滑坡地带。两个人隔着滑坡造成的泥石流相对而立。

海涅已经满脸冷汗了，刚才短暂的几次交手每一次都让他感到生命危险，如果不是杨希插手，很可能他已经死了。

而对面的夜影看起来竟然不比海涅好到哪里去。他头上的白发明显比半分钟之前多上许多，脸上皱纹深陷。竟然好像在爆发七级实力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老了十岁。

（六级和七级这道坎相当难迈过，夜影凭空得到这种力量肯定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寿命……或者说生命力？难怪他们被逼到绝境之前都不用这种力量。但是这种技术太可怕了，就连念度院也没有消耗生命力转换成精神力的技术，夜影到底是什么组织？）

看得出来夜影一秒钟时间也不想浪费，不等滑坡结束就又向海涅冲过去。他一拳劈在泥石流上，硬开出一条通路！

海涅已经不抱杀死夜影的希望了，只顾招架躲避。他也看出了夜影那不同寻常的苍老状态。这种力量不可能持久，夜影必然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不用海涅动手他也肯定没有好下场。

唯一的问题是，杨希和海涅能不能撑到夜影力量耗尽的时候？

（很困难。关键是还有一个夜影没出手。是因为爆发这种力量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如果一个夜影就能杀掉我们三个人，所以另一个夜影不想出手吧。但如果我和海涅有反败为胜的迹象，他恐怕也会加入战斗……甚至更糟，其他五个夜影的兵装可能都搭载了完全相同的系统！）

杨希又换了一个插件，释放出强烈寒气，把地面冻上一层冰。夜影为了防止打滑只好放慢脚步，海涅又得到了一点宝贵的喘息机会。

而夜影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先杀海涅了，尽管被杨希换各种能力骚扰，也没有试图先攻击杨希。估计是第一个袭击杨希却被反杀的同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摸清楚杨希一共有多少种能力之前，他不想贸然对杨希出手。

他的这个策略确实正确，因为即使有杨希在一旁干扰，海涅仍然是险象环生。

（信号弹发出去已经有……一分半了吧？再坚持一会支援就会赶到，可是，支援最多两小队六级念载士。要是夜影真的每个人都能爆发这种力量，增援也只会一起送命而已。）

杨希一边在冰面上制造冰锥，一边启动仰望星空的透视功能，观察夜影手里的兵装。

夜影的机械臂里那个原理不明的装置正在源源不断生成以太。和一般的兵装吸收空间中漂浮的以太不同，夜影这件兵装的以太好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这种现象几乎违背了以太学基本定理。

这个结构突然让杨希想到魔导矩阵。

同样是念度院尚未掌握的新技术、同样颠覆现有的念械兵装理论。难道夜影和洛伦斯真的有关系？

……

在杨希这边鏖战的时候，琴娜正在森林里逃亡。

她紧咬着嘴唇，懊悔充斥着她的内心。若是那一箭没有射偏的话……情况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时的情况几乎是射静止靶，比起以前狩猎动物的时候容易太多了。会射偏完全是自己的责任，如果因此害死了队友的话琴娜完全无法原谅自己。

按照计划，琴娜射出那一箭之后一定会吸引到两个夜影来追她。她需要不断逃跑拖住这两个敌人，等到杨希、海涅和盖里达解决掉他们那边的敌人，就可以支援琴娜。

可是由于琴娜射失，计划已经大幅度变化了，她没办法再期待杨希那边。反倒是琴娜必须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一路往北边跑。琴娜精通于野外求生，在复杂地形中的移动速度比一般人快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杨希敢让她单独吸引两个夜影的注意力。同时，琴娜还有一双不会被森林限制住视野的眼睛。

因此，大概花了两分钟时间，琴娜找到了她的目标：搜索北侧山坳的卫兵小队。

在北侧小队惊讶的目光中，琴娜拨开树丛冲出来，急切地说：“在那边！我们遇到夜影了，快帮帮我们！”

北侧小队的队长说：“冷静一点，小姑娘。我们看到信号弹了，正在赶过去。你……”

“敌袭，所有人准备战斗！”

——就在琴娜遇到北侧小队的同时，尾随着琴娜而来的两个夜影也直接跟北侧小队撞上。

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突然遭遇。北侧小队立刻做好战斗准备，他们看到琴娜焦急的样子，都明白特异小组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六对二。北侧小队准备迅速解决这两个夜影，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去增援特异小组。

而那两个夜影，在发现自己遇到的是一整个小队的敌人之后，脸上都露出决绝的神色。二人横过机械臂，按下上面的开关。

……

杨希和海涅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杨希基本上把所有能力都用出来了，全都效果不大。

他眼看着夜影越来越苍老，头发已经全白，皮肤干瘪的像七十岁老人。就连夜影身上的肌肉也在萎缩。

可是他爆发出的以太，却好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丝毫没有要枯竭的痕迹。

正当杨希觉得唯一的希望是另外两个小队赶来增援的时候，北边也传来了爆炸声，同时从那边传过来若有若无的以太波动！

杨希一下子面如死灰。

能从这么远的距离传来以太波动，说明北侧有七级以上的念载士在出手。杨希立刻明白过来北侧赶过来增援的小队也和敌人接战了。

这次行动是完全错误的。念度院一方完全错估了夜影的实力，只派四个小队来追根本不是夜影一方的对手。

其实宅邸之战也是念度院输了，如果不是克里亚迪在最后时刻出手的话念度院是完败。高阶念载士的压制力就是这么大。现在夜影拿出了超乎想象的底牌，杨希这一方如果拿不出相同等级的底牌……

（不对，我们这边还有最后一张牌，最后一点希望！绯在哪里，她有没有看到信号弹？）

——就在杨希想到绯的时候，那阵绯红色的火焰正在林间燃起！

“绯！快救命！”海涅看到绯炎的时候几乎喜极而泣，他顾不得风度地大喊起来。

红发少女从树林里走出来，右手的机械臂散发出妖异的金色光辉。燃烧一样的长发，燃烧一样的红眼，以及确实在燃烧的绯炎！

从她身上爆发出的以太，与夜影不相上下！

已经变得衰老的夜影放过了海涅，转身与绯对峙。另一位旁观的夜影也终于忍不下去，按下了兵装上那个形同自杀的开关。

三道极强的以太在林间空地上交相辉映。杨希和海涅几乎无法插手这场战斗。

然后，绯沉默地伸出右手。炽烈的火焰向两个夜影扑过去，仿佛要将他们吞没一般。

而夜影同样裹挟着剧烈的以太流挥出一拳，将铺天盖地的火焰从中间破开！

在刚才的战斗中树枝树干被掀的满地都是，在热浪侵袭之下，这些枝干全部被点燃。森林霎时间变成一片火海！

第十六章-分散 (3091)

在汹涌的火焰下，这片区域很快变成了一片灼炎的地狱。所有树木都在燃烧，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外蔓延。

——现在正值夏日，气候干燥，山上的树本来就易燃。被绯的火焰一点立刻就是一场森林大火！

杨希只觉得自己置身于烤炉中，灼热的空气不断夺取他的水分。更糟的是空气中弥漫黑烟，让他咳嗽不止，眼睛也被刺激得流泪。

在火焰中不断传出轰鸣声。这表示绯和两位夜影正在激烈交手。现在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也很凶险，高阶念载士虽然可以通过外放以太流来隔绝热浪，但火灾导致的氧气不足是他们也没法解决的问题。

三分钟到五分钟之内，如果没有分出胜负，绯和夜影同样会因为缺氧或是一氧化碳中毒而陷入险境。

而这场战斗则彻底超出杨希能插手的空间了。

“海涅！盖里达！你们在哪儿？”他一边流泪一边大喊。

“我看到盖里达了！我去把盖里达救出来！”

海涅两手护住头脸就要往火场里冲。从左边来的一股热浪把他逼回来，海涅着急得大叫。就算平时跟盖里达势不两立，在他心目中盖里达早就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了。海涅扯掉上衣缠住口鼻又要往里冲。

“海涅你先走，我去救他！”

杨希透过重重黑烟勉强看到盖里达的位置，他换出力场护盾插件，把热浪和黑烟都隔绝在离身体一米外的距离，然后闭气往火场里跑。

灼热让空气都为之扭曲。杨希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歪歪斜斜的，肺像烧着了一样疼，四肢都提不起力气。

幸好盖里达就倒在不远的地方。他跟夜影正面对了一拳，吐的血把胸口的衣服都浸红了。好在他身体够壮，总算是没被当场打死。杨希把失去意识的盖里达扛起来，一步一步往逆风方向跑。

几乎算不幸中的大幸，现在的风向是从山脚往山上吹。火势也飞速往山顶蔓延，杨希只需要顺势往下山的方向跑就能逃出火场。海涅见杨希找到了盖里达，已经飞快跑到火场外，用细剑把那一带的树全部砍倒丢到一旁。

——如果那个方向的木头都被清理掉，没有可燃物，即使过一会风向变了，火也不会往这边蔓延。海涅在这种情况确实有几分急智。

杨希扛着盖里达往火场外跑，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在这种时候让他感觉无比的遥远。

树干被燃烧的劈啪作响。杨希听不到远处的海涅在说什么，但看到海涅一脸的焦急。他立刻意识到不对，一扭头发现夜影已经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那个夜影满头白发在火海中被烤焦了，被兵装吸走了太多的生命力，他形销骨立仿佛一个恶鬼。既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夜影肯定想把杨希等人尽数杀死，断然没有放任杨希和盖里达逃出火海的道理！

时间在杨希眼前放慢，他感觉到死亡的阴影笼罩到自己头上。

怎么办？敌人是暂时拥有了七级实力的夜影，跟自己的战力天差地别。夜影一门心思要杀自己，没有任何轻敌的因素。周围是致命的火海，放在兵装里的插件是毫无作用的力场护盾。没有可用的掩体，自己还扛着昏迷的盖里达。

——死定了。一点机会都没有。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在最后时刻，杨希用机械臂把盖里达的身体举起，最大出力向火场外面扔去：“海涅，接住！”

夜影没管飞出去的盖里达，而是径直袭击向杨希。这么一点时间根本不够杨希换出别的插件，他把盖里达扔出去之后只能束手待毙——

力场护盾被轻易击碎，杨希感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马上要撕碎自己的身体。

绯色的少女突然从火焰中冲出来，挡在杨希身前！

“轰！”

两个七级念载士相撞，冲击波与烈焰在杨希面前炸开。他毫无抵抗之力就被炸飞出去，杨希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

重重摔在地上。很烫，很疼，直接接触地面的手已经被烧伤了，胸口也痛的要命。但杨希知道自己是又被绯救了一命。对那个一直不合群一直冷着脸的少女，杨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不远处绯和夜影又开始接战。杨希很怀疑绯能不能同时对抗两个夜影。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拖着身体尽量逃离战场中央。

刚才被打飞的时候杨希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不可能再穿越战场到海涅那边去了。隐隐约约能看到火场外海涅接到了盖里达，他扛着盖里达往远处逃走。杨希也只能慌不择路选一个方向尽快逃离火场。

往逆风方向离开大火之后，杨希赶紧用寒气扑灭身上点燃的衣服。他最后忧虑地看了一眼战场，也向远处逃去。

……

东侧战场几乎是一场屠杀。

琴娜震惊地捂着嘴，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两个夜影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同时身体不断变得苍老而消瘦。就好像他们突然从人类变成了货真价实的魔鬼。

东侧小队六位经验丰富的治安官完全不是这两个夜影的对手，刚一照面就有三人被杀。

如果不是同样看到信号弹而前来支援的西侧小队及时赶到，合两个小队之力应战那两位夜影，这边的战斗应该早就结束了。

即使如此，念度院一方仍然完全处在下风，仅仅能够强撑。

他们终于知道北侧小队为什么会极短时间内被全灭了。夜影拥有的这种技术实在是过于恐怖。

山下突然火光冲天！

夏天的干燥木头被烈火点燃，被风一吹立刻向上蔓延，琴娜这边的战场很短时间之内也被火焰卷入。

两个夜影毫不畏惧火焰，依然跟卫兵们厮杀不休。他们已经启动了兵装的过载程式，失去这么多生命力的他们本来就活不长了。死之前他们要把所有念度院一方的人全部杀死在这里！

——夜影同样算的出来念度院一方的兵力。包括特异小组在内念度院只能派出四个小队，北侧小队已经全灭了，特异小组正在和夜影的其他人交战中，剩下两个小队都在这儿。如果这两个夜影能够拼上性命不要，将东侧小队和西侧小队全部击杀于此，那么夜影其他人就能带着人质顺利逃脱了！

同样在烈焰之中，这边的战局更加惨烈。

……

自开战之后霍华德就不见踪影。

他原本的任务是保护琴娜，如果来袭击琴娜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伺机把敌人刺杀掉。但两个夜影始终结伴而行，霍华德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等到琴娜快速逃离的时候，霍华德跟不上琴娜移动的速度，也就跟丢了。

他想回去找杨希他们，却隔得远远的就感到那边的激战。霍华德是特异小组实力最低的人，根本不敢插手那边的战斗。于是他最终选择去夜影留守人质的方向。

夜影小队共有八人，两个去追琴娜，三个去追海涅，还有三个把守人质。霍华德以一个盗贼出色的素养躲在树后，悄悄观察那三个夜影。

他们正在审问人质。令霍华德意外的是，被他们审问的人质竟然不是三叶王国的大使，而是洛哈伯爵。

三叶王国的大使似乎被打昏了。她静静地躺在一边。而洛哈伯爵被三个夜影围起来拷问。

“……他在哪儿？快说！”

“啊！！！”

夜影抓住洛哈伯爵的手，不知对他做了什么，洛哈伯爵发出极其凄惨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以霍华德的经验，听洛哈伯爵的语气就明白，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洛哈伯爵看起来就是平时养尊处优的人，也不像有骨气的样子。被这么折磨仍然称不知道，或许夜影是抓错人了。

但夜影们似乎很笃定他们要问的问题一定能从洛哈伯爵这里拿到答案。他们继续折磨洛哈。

“你一定知道。你是三国会议的主使，如果你都不知道，和其他两国谈判的时候会一不小心危及到逻各斯的核心利益。别装傻了，快说！”

“我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啊！他早就死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早就死了！不管问谁都一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啊！！！”

“别浪费时间！我们知道他还活着。我们要知道，他在哪儿！”

“你们是想知道他的坟墓在哪儿吧，如果他还活着那没有人敢去找他……啊！”

“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那是我们的事！你只需要说出他在哪儿！”

这场审问看起来短时间不会有结果。洛哈伯爵似乎真的不知道，但夜影如果这么笃定，也一定有他们的原因。

他们到底在审问什么人的所在？为什么洛哈会说那个人早就死了？

霍华德在一旁偷听得心痒难耐，但当事人完全不提及“那个人”的名字，他也没有办法。

随后，北侧燃起大火。夜影们和霍华德同时察觉到那边有七级念载士在互相交手。

三位夜影毫不犹豫站起来，一个人扛起三叶王国的大使，另一人拖着洛哈伯爵：“走！”

霍华德犹豫了一下，决定跟踪这边三个夜影。他身上也有一颗信号弹，只要跟踪这边，总有机会能把消息传出去。

第十七章-合谋 (3094)

特异小组在大火中各自失散，其余两个小队也陷入苦战。与此同时，洛哈伯爵的宅邸里也情况不容乐观。

卫兵被全部派出去追捕夜影，没有人留下来维持秩序。宅邸里断壁残垣尸横遍野，里面的人又大多数是没有见过风浪的贵族，一个二个都成了惊弓之鸟。

克里亚迪把不悦的情绪深深压在心底，竭尽全力安抚这些贵族们的情绪。萨埃尔帝国的使团是以看热闹的心情袖手旁观，倒是三叶王国的侍卫们主动帮克里亚迪维持秩序。

“首席，打扰您一下。”奥维洛笑眯眯地走到窗边。

“什么事，殿下？”

“下面烧起来了。你不想办法处理一下吗？”

“没事。等火烧过来的时候我会保护宅邸。灭火的事会有专人处理的。”

——窗外的夜空映出一片红霞，这场山林大火规模不小。就算以克里亚迪的能力也只能护住这个宅邸不被波及。要扑灭这场火灾得等消防队来处理了。

“跟您商量个事啊。现在夜影已经走了，我二皇兄又没被抓走，我们使团已经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所以我们想提前回住处去了。首席阁下意下如何？”

克里亚迪看了一眼奥维洛身上的兵装，点点头。奥维洛的实力跟克里亚迪不相上下，拿到了兵装之后他确实没必要留在宅邸里让克里亚迪保护。

“如果殿下方便的话，能不能把和你们同路的人也一起送回去呢。”

“哈哈，我正想提这个。住在大使馆附近的人跟我们一起走，我保证把他们送到！”

奥维洛爽朗地笑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和克里亚迪是好朋友。

克里亚迪倒不担心萨埃尔帝国的使团会把贵族们送到半路上杀掉。毕竟至少在表面上两国还是友好关系。

一听可以离开，只要家和大使馆在同一个方向的贵族都跳了起来。他们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

萨埃尔使团连带着一众归家心切的贵族们离开洛哈伯爵宅邸。萨埃尔的护卫们把这些贵族的狼狈样看在眼里，不免露出些鄙夷的神情。

艾莉西亚倒是对这个决定颇有怨言，她想在宅邸等杨希他们回来。当然，艾莉西亚的决定是不算数的。奥维洛拉着她跟使团其他人一起走了。

森林大火没有往这边来，他们走的也是大路，一路上很安全。走了约莫十五分钟，第二皇子帕特里克悄悄离开人群，一个人走到靠近树林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贵族中间有一个人也不动声色地离开人群，在夜幕掩盖下走到帕特里克身旁。

这人瘦高个，长着一张不起眼的脸。身上穿的衣服和大多数贵族一样华丽，却没有戴任何显眼的首饰。整个人平凡到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深刻印象。

帕特里克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你比我想象的还慢。”

“你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要来找你。”

瘦高个的男人一开口，声音却和他不起眼的长相完全不同，沙哑厚重。他对皇子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用“您”这个称呼。

“你是夜影的人。一开始就混在来宾里面，你的同伴和卫兵打起来的时候你也没出手，一直藏到了现在。而且我猜，你才是夜影这次行动的真正首领吧。”

被一口道破身份，瘦高个男人也毫不意外。“不愧是萨埃尔帝国第一智将，我还害怕你领会不到我们的意图，看来是我多虑了。不错，我是负责这次行动的夜影，你可以叫我狼爪。”

“你们的意图太明显了。”帕特里克说，“当时在大厅里，你的人同时袭击三叶大使、洛哈、还有我。想想就知道你们袭击我不会有半点好处，但你们还在时间宝贵的时候硬往我这儿冲。我只能理解为你们有话要跟我说。”

——帕特里克会做出这样的推测，是因为夜影没有袭击萨埃尔使团的理由。

夜影既然在逻各斯招待两国使团的晚宴上袭击，当然是想狠狠打击逻各斯共和国。而萨埃尔帝国本来就是逻各斯的敌国！

萨埃尔不侵略逻各斯只是因为军事上没有获胜的把握而已，实际上如果逻各斯共和国倒霉，最高兴的就是萨埃尔。这种情况下，不管夜影抓走还是杀死帕特里克，让萨埃尔帝国失去一位智将，都跟他们的意图自相矛盾。

但当时在大厅里夜影曾全力冲击萨埃尔使团。帕特里克只能把这个动作理解为某种信息：夜影想要见自己。

“为什么要见我，你直说吧。都是逻各斯的敌人，这点上我们立场是一致的。但是如果你要说的内容引不起我的兴趣，我会……”

“就算你提不起兴趣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殿下，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杀你。”狼爪冷冷地说。

帕特里克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狼爪，发现他藏在衣袖下的兵装。

“原来是这样啊。你……是星级念载士？你们夜影居然有这种实力，难怪敢这么挑衅念度院。”

——这个其貌不扬的狼爪，竟然是传说中的星级念载士！

帕特里克很快把吃惊的情绪藏了起来，他发现狼爪是星级念载士以后立刻推翻了之前的一些设想，又推理出更多新的信息。

夜影这次行动绝不只是破坏一场晚宴、抓走两个使臣这么简单。虽然袭击伯爵的宅邸并抓走一个大使已经算震惊天下的大型恐怖袭击了，但这和夜影冒的风险还是不成正比。

要知道念度院之中还埋藏着真正的终极武力。如果有星级念载士在首都出手，被念度院察觉以至于启动终极武力，狼爪必定会陨落于此。

不惜冒着如此风险也要派星级念载士进入山上之城，帕特里克这下是真的对夜影的目的产生兴趣了。

狼爪凑近帕特里克，轻轻说出一个名字。似乎生怕声音大了会惊动什么不知名的存在一样。

帕特里克听到那个名字点点头，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夜影的目标是什么。并且他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答案。

“原来如此。你们夜影对他的遗产感兴趣？如果是他的遗产，那确实有出动星级念载士的价值。”

帕特里克也不愿意大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用“他”来代称。因为名字带有力量。在念度院脚下，大声说出带有力量的名字有可能会引起终极武力的注意。这是帕特里克和狼爪都极力想要避免的。

“不。”狼爪冷着脸说，“他还活着。”

帕特里克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几秒他哑然失笑：“不可能。那个人早死了。”

“他确实还活着。”

“他是两百年前的人了。没有人能活这么久，就算再强的念载士也克服不了血肉之躯的限制。”

“别忘了，他最著名的兵装是什么。那可不是血肉之躯。”

帕特里克又楞了一下。然后他开始认真思考那个人还活着的可能性。

——机器人。这项研究并不是自古以来就被机装师列为禁忌。在两百年前，曾有一段时间念度院的机装师们相当热衷于机器人研究。而其中的最高造诣，已经创造出了能够自动行走、战斗和修复自己的高智能机器人。

在历史书中的描述，那个人制作的机器人就好像是用钢铁搭建起来的真人一样。那是精神力领域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那他有没有可能，把自己的身体换成钢铁，以此突破血肉之躯的寿命限制？

如果两百年前的那个人还活着……

“你们夜影想干什么？”

“我们想让他死。”

“如果他真的活着，就没有人能让他死。连时间都杀不了他，还有谁杀得了他？”

“夜影杀得了他。”

狼爪的声音阴冷如地狱吹来的寒风，又带着强烈的自信。帕特里克觉得自己不得不重新评估夜影这个神秘组织的实力了。——当然，对于两百年前的人还活着这种事，他仍然只信了三成。这还是看在夜影付出二十多条人命、还派来星级念载士的份上。

但如果夜影说的是真的？那么整个大陆的局势都会发生巨大变化！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对吧。否则你不必告诉我这些事。”

“你们萨埃尔帝国会比我们更希望他死。”

“如果他真的活着的话，是的。”帕特里克回答。

那个人曾经一手终结了两百年前的天火战争。他一日不死，萨埃尔一日不可能南侵成功。

“那你就要和我们合作。”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恐怖组织合作？我还是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你们。”

“你不需要相信我们，你只需要知道，只有夜影才能杀他。就好像我也不需要相信你一样。你比我更想让他死。所以你不可能会出卖我。等你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这句话，狼爪转身就走。就和来时一样，他又悄声无息混进贵族当中，变回那个毫不显眼的普通男人。

帕特里克知道狼爪说的是对的。

他如果向念度院举报狼爪就藏在人群中，念度院的星级强者们立刻就会杀死狼爪。但帕特里克不可能这么做。

因为只要狼爪说的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帕特里克就不可能断绝夜影这条线。

第十八章-单独 (3071)

大火映红夜空，连城外数里远的农庄都看得到山顶的火灾。今夜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惊恐地看着这红色的天空。

杨希站在逆风的方向，远远望着火灾中心。

从几分钟之前，那里就已经不传来爆炸声了。绯和两位夜影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一战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不管是夜影超载之后的身体情况还是火场里的浓烟都不允许他们打一场长期战。

夜影使用了明显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看他们那个苍老的情况，十有八九是葬身火海了。杨希只担心绯有没有安全逃出来。现在火势越来越大，他也没办法再进火场里去找绯。

不，还不只是绯。盖里达，海涅，琴娜，霍华德，每个人的安危都很令人担忧。杨希和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现在只剩他单独一人。

情况糟透了。没有队友的情况下杨希遇到任何敌人都是凶多吉少。其他人也各自走散，就杨希知道的情报来说，琴娜被两个夜影追杀，盖里达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这场追击战可以说又是念度院一方惨败。

杨希背靠一棵大树坐下。

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静。杨希就是那种情况越不利越能镇定下来的人。现在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情况，慎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策略。

首先是自己的情况。兵装完好无损，所有插件都还在。身上有一些烧伤，幸好是没有骨折，心肺也没有受伤。一点烧伤不影响杨希的行动力。如果只想生还的话很简单，杨希只需要顺着大陆下山就行了。如果沿大路走，碰上夜影的概率接近于零，只要到市内就一定安全了。

但如果杨希想去找特异小组自他人，甚至想继续追捕夜影的任务，就很可能再次和夜影遭遇了。

夜影。逃出大厅的一共十人，被北侧小队杀死两人，被杨希和海涅联手击杀一人，跟绯交战的那两个也基本可以视为死亡。还剩下五个人。但这五个人的兵装全部搭载了那个恐怖的系统，能够短时间提升到七级实力。

就是因为事先没人想得到夜影有这种技术才导致了追击战的惨败。

究其根本，念度院太低估了夜影的力量，仅仅把这次刺杀当做一般的恐怖袭击来看待了。

这里是逻各斯共和国首都，念度院的绝对主场。如果事先知道夜影会有这种规模的阵容，念度院完全可以出动八级、九级甚至星级念载士坐镇。无论如何，一国首都的镇守力量绝对是远超过夜影这种恐怖组织的。

现在洛哈宅邸大败，又闹出这么大的火灾，念度院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肯定会组织更多强者前来。这一次肯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关键依然是时间和速度。念度院得知消息，组织人手，再从院里赶过来，每个步骤都需要时间。夜影要是在念度院的增援赶到之前带着人质逃掉，情况就无法挽回了。

三叶王国的大使在逻各斯共和国首都被恐怖组织抓走，肯定会让两国交恶，并且让逻各斯留下一个软弱可欺的形象。

（反过来说，只要能阻止夜影逃掉我们就赢了。如果以现在的兵力没法全歼夜影，至少要把他们困在山里，等到念度院的增援赶到为止。）

想清楚目标之后杨希站起来抖掉身上的灰尘，沿着火场周围跑起来。

……

杨希的运气很好，没跑出去多远他就找到了要找的人。

——一群穿着橘黄色衣服的消防队员。

山上之城有相当大面积的山林，并且贵族们的宅邸都坐落于山林当中，因此预防火灾的消防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训练有素的消防队员随时准备好了应急救火，因此在山林大火发生后半个小时，他们就赶到了现场。

消防队员正在砍树。已经燃起来的森林大火是不可能用水扑灭的。唯一的救火方式是清理掉火场周围的可燃物，让火场中的木材被烧光之后自然停止。

看到杨希，消防队员显然有些惊讶：“你是什么人？”

“我是念度院的治安官。我在追捕逃犯。大概是三到四个人的团伙，抓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性。你们看到过这样的一队人过去吗？”

杨希尽量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发问。

虽然他看上去年纪很小，但显然手里的兵装为他的可信度加分不少。消防队员回答：“报告长官，没有见到。”

“你们是从什么方向过来的？”

“我们在山下看到起火就立刻赶来了。这一路上没有遇到过您说的逃犯。”

也就是说夜影还没有下山，还躲在山内的某处。杨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说：“我要求你们随时注意动向。派人去市内的治安局，让治安官封锁每一条下山的路。那是很危险的逃犯，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杨希犹豫了一下，没有让这些消防队帮忙转达“夜影的兵装使用了未知的技术”这个情报。夜影的存在目前还是国家机密，告诉消防队可能会害了他们。

有消防队的人帮忙传消息，想必夜影没有这么容易能逃进市内去销声匿迹。

……

之后杨希又开始在山间奔走。当务之急是要跟队友汇合。

他先在周围找了几圈，想找到海涅和盖里达。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徒劳无功的。林海茫茫，又是夜晚，这样无头苍蝇一样地找想要找到特定的人几乎不可能。或许就算杨希和海涅就相隔二十米远他们都看不到彼此。

能够在林地精确视物的人只有琴娜。没有琴娜在，杨希感觉自己像是瞎了眼睛一样。

（那么我应该尽早和琴娜汇合。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必不可少。只要我能走到她的视线范围内，让她来找我就行了。）

杨希回忆了一下作战开始时琴娜的位置。当时琴娜在山上，夜影在山下。夜影派人去追琴娜，那么琴娜最有可能往东跑。当然夜影也会追过去。

权衡了一下风险，杨希还是决定继续往东走。就算冒着跟夜影遭遇的风险他也想跟琴娜汇合。

往东走了不远，杨希看见一块被火烧过、七零八落的空地。树木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显然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激战。

他谨慎地走进这片战场。看看情况，不禁心里一沉。

战场上横七竖八倒着很多尸体。杨希数了数，一共十三具。

其中有一具尸体老化风干严重，几乎成了一具干尸。这显然是夜影。另外十二具尸体，就是东侧小队和西侧小队的所有人了。

战场上烧焦的气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没怎么见过尸体的杨希差点吐出来。他强忍着反胃又在战场四周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琴娜。

至少说明琴娜还没死。杨希宽慰自己。

东侧小队和西侧小队全员死在这里，等于说特异小组已经彻底孤立无援了。他们是阻止夜影逃脱的最后希望。杨希走到夜影的那具尸体前，想要取下他手上的兵装——

——旁边的树林里面有人。

杨希的单片眼镜有夜视功能，并且能够透视金属。他清楚看到，战场旁的树林里藏着一个金属反应。

他的第一反应是琴娜。但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杨希站在战场的废墟上，树林里那个人可以清楚看到杨希的脸。如果是琴娜肯定会立刻出来跟杨希相见。

只有敌人才会这么藏起来。

杨希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糟透了。没有队友的情况下单独遇到夜影……

（怎么办，逃走？不可能逃掉，我在树林里跑不了这么快。就算逃了也找不到救兵，其他小队的人都死了。只能打了吗？）

不知为什么，树林里那个人没有主动出击。杨希判断他是想找机会偷袭。

杨希假装没有发现那人，不动声色地蹲下。他装作检查夜影的尸体，同时脸一直面向那个藏着的人的方向，不露出破绽。他在视线的死角处释放寒气，制造出数枚冰锥。之后又悄悄打开仰望星空的盖子，换上另一枚插件。

完成这个之后，杨希装作检查完了尸体想要离开，转身背对树林。

——树林里的那人一跃而出，悄悄向杨希袭击过来。他一脚踩在杨希刚刚制造出的冰锥上，立刻发出惨叫！

杨希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机械臂中弹出一柄激光剑。背后那人立刻竖起机械臂，两件兵装激烈碰撞！

杨希兵装出力要低一截，背后那人则是脚掌被冰锥刺穿而站立不稳。一击之下两人都倒退了几步。杨希这才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苍老，瘦弱，手上戴着夜影们用的兵装。他浑浊的双眼露出又震惊又怨毒的神色，看来想不通为什么杨希能发现他。

杨希立刻明白了。

在这里杀光两支小队的，不是一个夜影，而是两个。很有可能就是追杀琴娜的那两个。其中一人当场战死，而眼前这个老者就是另外一个。

他在刚才的战斗中超载了太久，生命力被吸干，所以变成了这样衰老的样子！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彼此都知道，既然现在在这里碰上了，那么必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第十九章-死战 (3042)

夜影喘着粗气，肺发出像风箱一样的声音。他看上去弱不禁风，随时可能倒下死掉。杨希怀疑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问题是这个夜影死前会不会带杨希和他一起死。

夜影拔掉脚掌上的冰锥。尽管冰锥把他的脚从脚底板刺了个对穿，伤口却没流多少血。这是他心脏功能已经开始衰竭的象征。

他向杨希挥拳打来。杨希知道自己近身格斗的技术有多差，挥舞光剑架挡开两拳之后立刻借势后退。夜影想要死咬着杨希不放。但他身体已经太虚弱了，脚又受了伤，没法跑太快。

杨希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之后立刻更换插件。

（速度上我有优势，保持中距离战会比较好。火焰护盾。）

杨希从掌心喷出半圆形的火弧，一边保持跟夜影的距离，一边用火圈向他施压。

火焰护盾虽说是护盾，但对脆弱的人体来说仍然具有相当强的杀伤力。夜影不敢硬闯。这样一来杨希又有了更多可以施为的空间。他换出下一个插件，激光炮，向夜影开炮。

这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夜影的兵装等级比杨希高，用机械臂挡住激光根本没有丝毫损伤。但杨希站在远处进攻是没有风险的，就算全部被挡住了也没坏处；而夜影只要出现失误就会确实地受伤。

夜影会出现失误吗？如果是正常情况，他就算这么打几个小时也不会失误。但现在的夜影已经太虚弱了。连挡几道激光之后他就开始有些头昏眼花，不禁心下一凛，决定要速战速决。

当夜影冒险迎着激光弹冲向杨希，杨希又已经利用这段时间的空隙换上了新的插件。彻骨的寒气封锁住他面前的空间，又一次阻挡住夜影前进的步伐。

几次接战下来，竟然是杨希全面占上风。夜影在他这一连串组合攻击下收了不轻的伤，还拿杨希没有任何办法。这固然是因为夜影被吸干生命力之后变得太虚弱，也是因为杨希的插件兵装出乎意料的强力。

事实上杨希一直都太低估了自己。他犯了和很多没经验的战士同样的错误，迷信等级，觉得五级就一定打不过六级。而实际战场的条件千变万化，环境，心态，情报都会瞬间改变一场战斗的优劣。杨希在连场战斗中早已熟知夜影兵装的性能，而对方则对杨希的能力、战斗风格一概不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杨希一直把握着战斗的主动权。他把两人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每当夜影要往这边冲的时候他都有充足的时间换插件，又能持续给夜影带来压力，让他一个失误就要负伤。

看似这一战杨希已经胜券在握了。但他仍然十分紧张。只要夜影的兵装还有那可怕的超载功能，杨希就放心不下来。如果夜影孤注一掷下真的还能超载，杨希要怎么应对？

——随着拉锯战不断进行，夜影感觉胜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他明明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轻学生不过五级实力、而且近身肉搏上有重大的破绽，但就是抓不到能和他近战的机会。

杨希的插件种类繁多，囊括了很多种截然不同的攻击方式，远距离有激光炮，中距离有寒气和火焰，近距离还可能抽出光剑来。夜影甚至不知道杨希还有没有更多藏着的能力，一旦选错应对方式就会被杨希打个措手不及。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开始跟不上杨希的动作，眼前也一片模糊。

罢了。夜影心想。看来还是没办法活着回去了，只能最后再带走一个念度院的走狗——

——夜影毅然站定，横起机械臂按下那个按钮！

（来了！）

杨希心下一紧，全神贯注堤防。接下来的几秒钟就是生死立判！

透过单片眼镜，他看见夜影的兵装里面凭空生成一股以太的奔流。随后这股奔流从兵装当中迸发而出，变成实质的压力！

与此同时，夜影本来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的身体又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形。

三十秒，还是二十秒？杨希十分确定，自己只要撑过一小段时间夜影就会自然崩溃而死！

就像看出了杨希的想法一样，夜影露出一丝恶鬼一样的微笑：“要杀你，十秒都不用。陪我一起死吧！”

——时间放慢。杨希眼中的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慢。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接近死亡。在这种压力下他的精神力有所突破。

他看到夜影的机械臂内部汇聚的庞大能量。它们正沿着兵装的导轨运动，即将从掌心喷发而出，方向是……

杨希迅速向侧面一滚！几乎与此同时，以太奔流席卷而来，将杨希刚才所站的地面削出一个巨大的凹槽！

（能看见！我能提前看到他的攻击轨迹！）

杨希今天会戴着仰望星空只是一个意外，他从没想过这只单片眼镜还能在战斗中派上用场。但这个意外救了他的命！

即使狼狈地滚倒在地，杨希依然紧盯着夜影手上的兵装。他能看到兵装内部每一颗齿轮的咬合，每一根导线的连接，并且在思维神速下无数倍地放慢。

然后，通过这一切，预判出夜影接下来要发出什么样的攻击！

“咦？”在攻击再次落空之后，夜影开始感觉情况不对了。如果第一次攻击被杨希躲过还能说是他运气好，那第二次攻击也被躲过就没法这么解释了。这个年轻学生就像能预测未来一样，机敏地躲开了所有攻击。

而夜影的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已经发不出几次这样攻击了！

他一发狠，拖着老迈的步伐向杨希跑去。才跑了两步他就感觉心脏支撑不住了。

杨希已经能感觉到夜影强烈的死志。因此他没有试图用火墙阻拦——他知道夜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进火焰，然后和自己同归于尽。他选择的是寒霜。

夜影依然不为所动，径直走进寒霜里。杨希不知为何能够预判攻击的时候，他想用以太流将杨希击杀的想法就已经破产了。

他剩下的唯一机会是接近，接近到杨希来不及反应的距离，让他预判到了都反应不过来，被一拳轰杀！

寒霜从夜影脚下漫上去，他的脚掌率先失去知觉。随后寒霜凝结成冰锥。杨希尽最大的努力凝结出冰锥，试图阻拦夜影的步伐。

夜影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任由冰锥刺穿他的身体。尖利的冰锥从他小腿、胸腹、肩膀刺进去，摧毁他所剩不多的生机。夜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尽头，一步也没法再向前迈进了。于是他对尚且在三米之外的杨希打出最后一拳。

这是七级念载士生命尽头的最强一击！

杨希已经通过兵装内以太的流向读出这一拳了，但仍然对于躲开没有丝毫把握。对手已经拼上了性命，带给杨希的是相同的风险。在最后关头杨希爆发出了他一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所在的地面被以太奔流打得炸裂之前跳开——

“轰！”

杨希心脏砰砰直跳。他很清楚，只要再晚零点几秒，被炸得粉碎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的身体了。

转头再看那位夜影，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生机，变成一具冰封的尸体。

……

战斗结束，杨希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气。这是杨希第一次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取胜，也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战斗，数次在生死间徘徊。最后他活着，敌人死了。

这种经历给杨希带来相当大的冲击。而稍微平静一点心情之后他想到的是：

这次面对的敌人是一个在力战两队卫兵之后油枯灯尽的夜影。如果再对上情况完好，从身体巅峰状态开始超载的夜影，又怎么办？

“八个，三个，两个。一共死了五个夜影，还剩下最后三个。离完成任务还剩一步之遥了是吗……”

杨希苦笑着摇摇头。夜影一方的战力确实减员严重，比起大厅鏖战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了。但念度院一方的战力也是同样。所有正规军全部战死，只剩下不知道还有几个人有战斗力的特异小组。

要再来一次像刚才那样的战斗，杨希对于自己还能活命是一丁点信心都没有。那要放弃任务吗？

说实话，在生死战后杨希想要放弃的心情极其强烈。他向往的生活是坐在实验室里做兵装研究，和机械、数学、逻辑打交道。念载士的这种生死一线、随时可能有突发情况出现的生活，杨希一天也不想过。

但是不行。

夜影掳走了对于整个共和国来说都极为重要的人质。杨希问自己：小队里其他人会放弃吗？

不会的。

东侧队长说过逻各斯的军人早有为国捐躯的准备。现在他的尸体就倒在战场上。

海涅愿意舍命为杨希创造逃走的机会，因为夜影的情报更重要。

绯冒着生命危险跟两个超载的夜影对决，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杨希。

那杨希也不能在现在放弃。

他喘了口气，再次站起来，向密林深处走去。

第二十章-密室 (3157)

霍华德尚且不知道杨希那边的战况。他悄悄尾随着最后三个夜影，看他们要去哪里。

山林大火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夜影很不利。因为山下的消防队从四面八方赶上山，等于是一条封锁线。这些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当然阻拦不住夜影，但只要有人目击了夜影的逃跑线路，他们想要悄悄混进市内的想法就无法成功。

面对这种情况，夜影倒是没有焦躁。看样子他们也做过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的预案。

只见三人扛着两个人质，一路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门前。

这也是一家贵族的宅邸。霍华德立刻发现奇怪的地方：这家宅院里面一片漆黑，屋外没有卫兵，甚至连贵族常养的狗都没有。

大门前面的空地上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一般人可能闻不出来，霍华德却知道，这是因为几天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屠杀的缘故。情况很明显，这家人地处偏僻、平时很少和外面接触，因此夜影提前杀死了他们，把这里作为一个临时据点。

夜影们走进房子里。霍华德估算了一下，知道夜影们应该听不到外面的响动，于是站在一块对于屋里人来说是视觉死角的空地，发射他那枚信号弹。

发射完信号弹之后霍华德也不敢在原地久呆——他不知道第一个看到信号弹赶来的会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他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屋子里，三”三个字，算是给后面来的人指明情报，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

火红色的信号弹像一道火柱。在天空已经被山林大火映红了的现在，信号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了。因此进屋了的夜影们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杨希没有漏看这个信息。信号弹为他标明了方向。

（我们小队一共分到三颗信号弹，盖里达那颗已经用掉了，现在这颗是琴娜或者霍华德的。可不可能是敌人抢走了信号弹，故意放出来引我过去上钩？……这种可能性不大。总归得去看看。）

夜影需要的是安然逃走，诱杀杨希等人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为了跟同伴汇合，这个风险得冒。杨希前往信号弹发出来的位置。

……

信号弹的烟柱很快消逝了。杨希赶到那块空地上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绯。

“绯！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们都死了。”绯冷冰冰地说。

这真是个重大的好消息。尽管杨希也猜测那两个夜影超载后一定会死，现在终于得到绯亲口验证，也让他长舒一口气。更好的消息是绯还活着！

现在绯已经是念度院一方最强的战力。更何况，从实习到现在，杨希欠了绯好几次人情了。如果她真的葬身火海杨希会非常失落。

“是你发的信号弹吗？”杨希问。

绯指了指地上的字迹。屋子里，三。

（原来如此。发信号弹的人跟着最后三个夜影，看到他们进了屋就发出信号报点。然后不敢留在原地所以跑掉了。这个作风肯定是霍华德，不会是琴娜。）

“绯，我们商量一下作战计划。里面有三个夜影，都能够超载出七级的战斗力，还有两个人质。我们应该一起……”

“我一个人。你回去，别送命了。”

“绯！现在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吗？任务最重要吧！”

“你在只会碍事。”

“啧……”杨希的深深皱起眉头。

绯头也不回地往宅邸里面走。杨希突然注意到，她的一头红发不是原本火焰似的的绯红，而是被血染成的猩红色。她背上在流血。

“你受伤了？”

绯不答话，但杨希已经确信了。独战两个超载的夜影绝对没有绯表现出来这么轻松，她很有可能伤势不浅。

杨希陷入两难的境地。他应该留在原地还是应该跟着绯一起进屋？如今绯一副拒绝合作的态度，杨希觉得自己跟着她一起去也只会互相妨碍。但是他能就这么看着绯一个人去挑战三个夜影吗？

（霍华德已经跑掉了，不可能再回来。海涅带着重伤的盖里达，应该会直接离开。还可能赶过来的人只有琴娜，但她行踪不明，也不能抱太大期望。这里只有绯和我。）

他判断了一下形势，也咬牙进屋。

……

偌大一个宅院空无一人，漆黑一片，犹如鬼宅。聪明如杨希当然能想象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怎样的屠杀，不禁心里发寒。他迫使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记忆周围的地形上面，不去想那些生和死的问题。

绯见他跟着一起进来了，冷冷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宅邸里面走。

这座宅邸很大，有很多原本给佣人和客人准备的房间。三个夜影就藏在宅邸的某个角落里。杨希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他们也不知道杨希和绯进来了。这就像是一场死亡捉迷藏。先被发现的人将落到绝对劣势。

——房子深处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啊！求求你，停下！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啊！”

是洛哈伯爵的声音。绯准备径直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去，杨希猛地抓住她的肩膀。

绯像触电一样把杨希的手拍开，冰冷地盯着杨希。

杨希也没工夫计较绯的态度。他轻声说：“注意他的用词，‘你’而不是‘你们’。正在拷问他的人只有一个。另外两个在哪儿？”

这句话还是有道理，就连绯也不得不承认杨希说得对。她问：“你觉得？”

“不要急。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先不要暴露自己，摸清楚周围的地形。”

杨希打开他的单片眼镜，投影出一个房子的模型。模型只包含了整个房子的轮廓，还有入口那一段的地形，其他大片的未知区域都是空的。这是杨希进屋之后记忆下周围所有环境，模拟出来的三维图纸。

这种立体投影绯也是第一次见，她看上去稍有些惊奇。

杨希解说道：“入口在这里。发出惨叫的位置，大概在这里。洛哈伯爵和其中一个夜影在这儿。还有两个夜影，和三叶王国的大使现在还判断不出在哪儿。我们得先把他们找出来。”

“分头找。”绯毫不拖泥带水地说。

“好。安全第一，五分钟之后回这里集合。”

其实杨希的本意是不想分头行动的。不过他也知道，绯很不喜欢团队行动，对她来说这样的合作已经算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绯到底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遭遇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拥有这么强的实力，养成这样的性格呢？

只要始终是队友，这些事以后总有机会从绯口中听到吧。

当然，前提是今天两人都能活下来。

杨希尽量放低脚步，在漆黑的宅邸里行走。仰望星空的夜视能力又帮了他一次。

他非常非常小心，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探索，不断补完那个房间模型的拼图。

（按常识推理一下。一个人把洛哈伯爵抓去拷问，这里是动静最大的地方。另外两个人肯定会待在如果出事立刻能够赶来支援的位置。那会在哪里？）

——仔细思考，如果自己是夜影的人会怎么排兵布阵。然后杨希得出了结论：会藏在二楼的同样位置。

那里足够隐蔽。任何从屋子外面进门的人都看不到二楼的情况。而一旦入侵者为了救洛哈伯爵而和正在拷问他的夜影打起来，二楼的伏兵可以立刻击穿地板跳下一楼，加入战场。

这有确认一下的价值。杨希悄悄爬上二楼。

华丽的地毯铺在回旋楼梯上。楼梯中间还有一盏熄灭的吊灯。杨希手心捏着一把汗，他害怕自己的推理出错，害怕下一个拐角就遭遇敌人……他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走下去。

……

二楼同样位置的那间房间，门虚掩着。

如果推理没错的话敌人就在这儿。这里必须冒险确认一下。杨希隔着门缝往里看。

——门里有人和他四目相对。

被发现的那一瞬间，杨希几乎要跳起来逃走。但他立刻发现，门里和他对视的那个人并不是夜影，而是一位黑发黑眼的少女。

是三叶王国的大使！

大使一下子睁大眼睛，泛出惊喜的神色，然后又马上掩上眼帘，不让自己的惊喜被检视她的夜影察觉。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杨希明白，这个大使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门缝很窄，杨希只能刚好看到大使，看不到房间里的其他情况。他稍作思考，先是向大使点点头，眨了一下右眼；然后又摇摇头，眨了一下左眼。

——大使肯定被夜影严密监视着，不可能给门外的杨希打手语。她最多只能眨眼睛。如果是，就眨右眼，如果不是，就眨左眼。

大使立即眨右眼，表示她理解了杨希临时想出来的这套暗号。

杨希用手势比划，问：房间里有两个夜影是吗？

大使眨右眼。

也就是说，剩下的两个敌人确实都在这间房间里面。

杨希第二个问题是，他们的位置在哪儿？

大使先尽力把眼珠转向左边，然后又把眼珠转向右边。

不太确切，但是意思传达到了：一个夜影在房间最左边，另一个在最右边。杨希凭这个信息大致画出房间里面的情景。

然后，他用手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夜影经常走动吗？

这次大使眨了左眼。

两个敌人都不会移动位置。这意味着待会杨希和绯要突袭的时候，两个夜影极有可能还待在原位。

第二十一章-突袭 (3206)

杨希小心翼翼地从二楼撤回一楼门厅。五分钟后他和绯碰头，用单片眼镜投影出补完后的宅邸全图。

“一楼的这个房间里，一个夜影正在拷问洛哈伯爵。另外两个人带着大使在正上方的房间里。我有一个作战计划。”

杨希看绯没有反对的意思，指着地图说：“没有必要和夜影正面冲突。只要抢回人质我们就算任务完成了。还活着的夜影可以等到念度院的增援赶来再让他们去处理。所以我的意见是我从正面佯攻，你在这个位置进去，把人质救出来。然后我们从这条线路逃走。”

“我走正面。”

“呃，正面进攻的风险比较大，而且突袭需要更强的实力。我看还是……”

“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好吧好吧。那就按你说的。你从正面佯攻，战斗开始之后我去救大使。一定不要恋战，救出人质之后马上跑。没有问题吧？”

绯不答话。杨希叹了口气：“绯。我的实力确实比你差很多，队长的名头你可能也不认。但是我们现在是一起战斗的队友。我希望至少能有最基本的合作。”

“少说两句。我准备好作战了。”

……

一楼的房间里，洛哈伯爵已经满身是血，叫都叫不出来了。他不断地小声求饶，看起来已经完全崩溃了。

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撒谎说自己不知道。——至少洛哈伯爵不可能是那种烈士。

拷问了这么久夜影也有些厌烦了。而且，时间很紧张。念度院的追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来。如果不能快点问出情报，留给他们撤离的时间就不够了。

他换个办法问：“你是逻各斯共和国的外交官，负责三国会议，对吧。”

“对……对对。”洛哈伯爵发着抖说。

“三国会议要谈开矿的问题。会允许三叶和萨埃尔来逻各斯境内探矿和挖矿。有哪些地方是上面交代过你，绝对不能放其他国家进来的？”

“是！有……有月影峡，草摩林，横断山脉……还有……”

洛哈伯爵一口气报出七八个地名。有的夜影听过，有的他没听过。

看样子是再也榨不出什么情报了，只希望狼爪大人能从这些地方中间找到那个人的线索吧。夜影撕下一张纸，把这些地名抄写上去，然后唤来一只信鸽。将信纸绑在信鸽腿上，打开窗户将它放出去。

信鸽飞向山上。

……

杨希从二楼的窗户翻出去，爬到楼顶。前几天下过雨，宅院的楼顶有些泥泞。闷热的天气下蚊虫纷扰。

远处的火势看上去比之前略小一些了。红色的天空稍显褪色，露出盛夏的明月来。

宅地的窗户里飞出一只信鸽。

杨希看到了那只鸽子，他想换插件把鸽子打下来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信鸽飞走，杨希不禁疑虑重重：夜影发信给谁？难道他们还有没暴露的同伙？

（想这么多没用。人质是关键，我们这里的行动直接决定任务成败。）

杨希轻声移动到夜影所在房间的正上方，准备好震荡插件。

接下来的战斗非常重要。他将要震垮宅邸的天花板从天而降，直接暴露在夜影面前。稍有不慎就会送命。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杨希绝不会用这么冒险的计划。

“集中注意力。大家都是一样在冒险。别紧张啊杨希，必须得迈过这关才行。”他给自己打气，等待绯的行动。

——在明月高悬时，突袭开始。杨希赶到脚下的楼在剧烈晃动，说明一楼绯已经开始交战了。他默数了三秒，然后——发动兵装！

机械臂震碎杨希脚下的砖瓦，宅邸的天花板开裂，伴随着碎砖与碎屑，杨希掉到二楼！

二楼的两个夜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前一楼被绯突袭，二楼的夜影抱着和杨希一样的想法，正在打碎地板准备跳下一楼。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下面，没想到头顶上会有人从天而降。

杨希已经事先了解了房间内的人员分布。一个夜影在最左边，另一个在最右边，而他降落的位置则是房间正中，三叶王国大使所在的位置！

他一把抱住大使。两个夜影刚反应过来，准备阻止杨希的时候——二楼的地板也开始崩塌！

而地板下面的一楼，是燃烧的绯炎！

从天顶到二楼地板的所有砖石如雨点一般打进一楼的房间，霎那之间就将一楼化作废墟。所有人都落入这片砖石之雨中。唯一的不同是，夜影对此毫无准备，而杨希和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杨希护住大使，落地之后立刻往房间出口撤离。他一只手抱着人质，没办法换插件。临走时他看见洛哈伯爵倒在椅子上，胸口鲜血淋漓，眼见是不活了。

联想到刚才从宅邸飞出去的信鸽，应该是洛哈伯爵终于抵不住拷问，说出了夜影想知道的信息，然后被杀人灭口了。

——要是提前几分钟行动就好了。后悔的心情只在心里停留了一瞬间，杨希专注于逃走。

以特异小组现在的战力要面对三个完好无损的夜影根本不可能，能救一个人质已经是万幸了。

说极端一些，洛哈伯爵的命并不那么重要，他是共和国的人，死在共和国首都被问责的不过是卫兵而已。只要能救回三叶王国大使，就能把这次事件从一次重大外交事件转变回普通的刺杀事件。杨希现在抱着的大使才是最重要的！

绯色火焰遮断杨希身后，挡住想要追击的夜影。杨希和大使顺利逃出房间，然后径直向外跑去！杨希一边跑一边大喊：“绯！撤退！”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绯的背影。她根本没有撤退的意思，看样子是想一个人拦住三个夜影。

“快跑啊蠢货！”杨希焦急地喊道。之前在树林里那一战绯受了伤，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受伤有多严重，但肯定实力不在巅峰。这种情况下要再对抗三个夜影，怎么可能？

杨希原本的计划是突袭抢出人质然后迅速逃走，赌的是夜影也会惜命，舍不得消耗生命力超载。这样他们就有可能带着人质逃出去，一路逃亡山下。

可是绯的打算竟然是准备一个人把三个夜影都拦住，给杨希和大使创造逃走的机会？

杨希真的不敢停下脚步！他还带着三叶王国的大使，无论如何不能犯险。

（快点，再快点！冲出门外，让大使自己逃走，然后我折回来支援绯。那家伙……真的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背后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高等级的念载士在室内战斗，破坏力不是建筑物能承受的。杨希感觉整栋宅邸都在崩溃。

正门就在眼前！夜影的兵装没有提升移动速度的功能，不可能追到全力跑出来的自己——正当杨希这么想的时候，他眼看着前方的天花板也塌下来！夜影眼看杨希要逃出去了，竟然不惜生命力紧急过载，用外放的以太流打垮天花板阻止杨希逃脱。

（天花板塌下来大概要两秒……来不及，冲不过去！）

杨希不得已地停下脚步。就在他面前，大厅的天花板整个塌下来，昂贵的玻璃吊灯在地上砸个粉碎。到外面的路被封得严严实实。

杨希脑海里回想整个宅邸的地图。还有机会，找一处最近的墙壁打穿钻出去的话……

但是夜影已经追上来了！

就凭绯一个人果然还是没法拖住全部三名夜影。其中一人不知怎么绕过了她，直接过来追击杨希。没有机会再找逃生之处了。

杨希推开大使：“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三叶王国的大使看起来居然还很冷静，点点头躲到一根大理石柱后面。杨希和追来的夜影对视着。

机会不大。跟杨希想象的不同，夜影丝毫没有惜命的意思，毫不犹豫就超载了。现在杨希面对的正是一个刚刚超载、身体尚在巅峰的七级念载士。

但如果除了一战以外没有别的退路，就算希望渺茫也只能战了。他回忆起上次与夜影交手时的感觉，放慢时间透视夜影的兵装。

——齿轮飞快地运转。汹涌的以太流几乎让杨希眼睛发疼。

（我的赢面在哪里？就算能躲开一次两次，我要怎么和远强于我的敌人交手？不可能还像上次一样拖到他油枯灯尽为止，我要怎么才能杀死他？）

毫无头绪。就在这时夜影的第一次攻击已经来了！

预知了这一击的杨希侧闪躲开，同时把插件换成激光炮，还以一炮。但这次的对手和上次那个已经无尽衰老的夜影不同。他直接把机械臂插进地板，然后把一大块地板掀了起来！

七级兵装除了能够外放以太流以外，只看出力也比低等级的兵装高出一个水平线。夜影可以将几平方米的地板直接举起来当盾牌用，并且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在这面夸张的盾牌下，杨希所有攻击手段都不奏效。而且大得夸张的盾牌挡住，杨希也没办法再预读到夜影的下一步动作。他看着那一大块被掀起来的地板往自己的方向冲撞过来，有一种大地迎面而来的无力感。

（这要怎么战斗……我要怎么才能赢他？！）

就在杨希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大理石柱后面一道人影悄声无息钻出来。

不是刚刚藏过去的大使。竟然是消失了许久的霍华德！

作为职业盗贼的霍华德，不知从多久以前已经藏在这里。他耐心地等待着最好的机会——也就是现在。

他在夜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绕到他背后，然后摸出匕首，对夜影的颈项狠狠一刀！

第二十二章-救援 (3028)

大约二十分钟前，霍华德在屋子外放完信号弹，不敢在原地久留。但他并没有逃跑，而是先一步潜入宅邸当中。他以一名盗贼的职业素养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宅邸。随后躲藏起来，准备找机会刺杀落单的夜影。

但他最终没等到机会，而是等到了绯和杨希的强攻。激烈战斗中他插不上手。直到有一个落单的夜影追击杨希而来，并且跟杨希激战才让霍华德终于找到出手的时机。

而他一出手，就是一刀插进夜影的咽喉！

夜影发出惨叫，因为气管漏气而使他的声音显得分外吓人。就算是高等级的念载士，被锐利的刀刃刺中脖子时也和常人无异。他狂乱地挥舞双手。霍华德躲开了他戴着兵装的那只手，却被没戴兵装的左手抓住。

霍华德被一把扔出去，重重撞在大理石柱上。夜影试图用手堵住喉咙上的破口，但是根本堵不住。血从他指缝之间喷涌而出。

刚才那一刀是毋庸置疑的致命伤。仅仅几秒后夜影就倒地死不瞑目。

杨希跑过去把霍华德扶起来。大使也过来，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好疼……腿好像断了。”霍华德龇着牙说，“杨希大哥，这是人质吧？”

“是，她是……”

“我叫李文央。”大使说。

“李文央。她是三叶的大使。另一个人质被杀了。”

“那我们快逃。杨希大哥跟我来，我找到这栋房子的逃生密道了。”

“好。你和李文央小姐先走。我回去帮绯。”

“可是你们不知道密道在哪儿啊！”

“在这上面指给我看。”杨希用单片眼镜投影出宅邸模型。情况紧急霍华德也来不及问他怎么弄出来的这么一副三维地图了，他飞快地指了几个点。

“这里，这里和这里，在雕像下面有入口。密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好。到时候我们尽量在密道里汇合，如果没机会就走穿地道出去，在市内汇合。”

“市内的话，就选天马咖啡厅吧。到时候去喝一杯。”霍华德笑道。

李文央说：“那到时候我请客。”

两个人一个被打断了腿，另一个刚从敌人手里被救出来，居然显得像没事人一样谈笑自若。这种心理素质让杨希羡慕不已。不过想到他们要养成这种心理素质不知道经历过些什么事，杨希又觉得没这么向往了。

李文央扶着断腿的霍华德朝地道入口走。杨希转头跑回战场。

他的心理素质比霍华德差很多。他现在不仅笑不出来，而且还怕得要命。但怕归怕，他仍然回到了战场。他不会丢下队友不管。

……

从离开到回来不到两分钟时间，战场已经彻底变样了。二楼很多房间都已塌陷，天花板也破洞累累，月光从外面照进来。

绯站在战场正中，两个夜影则在二楼俯视着她。

杨希一眼就看出绯的状态不妙。她左肩的衣服已经被撕掉了，肩膀成不自然的角度，一看就是脱臼了。额头上全是血，甚至流到左眼里。她左手动不了，右手戴着机械臂，没法擦掉脸上的血迹，显得分外凄惨。

而两个夜影状态看起来好得多。杨希注意到，两个夜影比刚开战的时候看起来略老一些，但现在并不在超载状态里。

（也就是说他们开启超载之后还可以关闭，不至于一次耗费太多生命力。现在是觉得胜券在握了，不想再消耗寿命了吗？）

杨希稍微宽心了一些。他原本担心夜影会不断超载，以求和绯同归于尽。现在的情况反而要好一些，至少他把绯救走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要怎么做？

（要正面冲进去肯定是送死。我的优势是……能使用很多种截然不同的能力。而且敌人不知道这一点。另外夜影以为派一个人追杀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不会想到我还折回来。要是能最大限度发挥这两点，有机会！）

杨希潜伏在夜影看不到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想了一遍作战计划。要在两个实力远胜自己的敌人面前救人，风险肯定是相当高。但……不能放弃努力！

绯和两个夜影还在断断续续的交战。夜影停止超载之后显得游刃有余了许多。他们不急着进攻，而是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反复移动，从各个不同角度袭击，想要慢慢消耗死绯。

绯的状况不容乐观，她浑身伤痕累累，已经没办法做出有效的反击，每次被夜影欺近身都不得不用大量的火焰把他们逼退。

（冰。冰锥，布置在这里。尽量多放一些。火，房子里都是易燃物，事先点燃火折放在这里。然后用光剑把这边的地板镂空，制造一个落穴式陷阱……）

杨希把绯的困境看在眼里，手上极快地布置这些机关。心里祈祷着绯能坚持到他这边准备完毕。

……

其中一个夜影从上方接近绯，被她的烈焰逼退；另一个夜影则趁机从后方接近，想要再给绯留下一道伤口。

这时一道激光从宅邸外侧向他射来，他连忙横臂挡住。

是刚才跑掉的小鬼又回来了，还是念度院的增援来了？夜影这么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人声：“三号，你从正面冲进去。五号，你跟我到楼上去支援！”

三号？五号？真的是念度院派来了一整支增援部队吗？

那人话音未落，一个手持光剑的人就往战场冲过来！天很黑，他也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夜影再也顾不上绯，提拳对着拿光剑的人迎击过去。

拳剑相交之下，持光剑的那人被打退了好几步。夜影感觉到那人只有五级实力，不禁稍稍松了口气。随后无数冰锥从二楼降下，如同一阵箭雨。

激光炮，光剑，冰雨，已经三个不同的敌人了。难道念度院真的来了一整支小队的人？夜影心下一凛。

——他以为的三个人，当然都是杨希伪装的。杨希自知要正面对抗夜影是不可能的，他利用敌人不知道自己能力的优势，一个人伪装成一整支小队！

“二号四号，你们拖住那两个人别让他们跑了！六号去救学生！”杨希乱喊了两声，悄悄换出震荡插件，对着墙壁使用震荡能力。

一侧的墙被震垮，楼上是杨希准备好的火种和布料。火种点燃布料造成一场大火。同时被镂空的地面也开始塌陷下去。

就好像有一个火焰能力者和一个土能力者同时出手一样！

仓促间又看到两种能力，夜影更加确信来袭的是一整支小队。两个夜影都顾不上绯怎么样了，做好防御姿势准备迎接从四面八方来的攻击。

这时杨希直接冲向绯的方向！

夜影存心想出手阻拦，但是他们都顾忌着还没现身的另外五个人，不敢全力出手。绯趁机挥出一道红炎把他们避开，为杨希创造了机会。杨希冲到战场正中把绯抱起来就走！

“学生已经救出来了，不用留手了，全力攻击，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这道命令，两个夜影都停在原地，不敢来追。绯尚未完全失去战斗力，他们都不愿意在防范未知敌人的同时还和绯炎正面冲撞。

——但等了整整十秒钟，什么也没来。那一支念度院小队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夜影始终觉得难以置信：明明看到了四种以上不同的能力，为什么从头到尾只出现了那一个敌人？当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被骗的时候，杨希和绯已经不见踪影。

……

如霍华德所说，这座宅邸里面有隐藏的密道。贵族喜欢在自己家里修逃生口，可惜在夜影杀进他们家的时候，这个逃生密道好像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密道里一片漆黑。杨希抱着绯，感觉自己的肩膀也快被血打湿了。浓重的血腥气让他有些难受。

绯的身体意外的纤弱。又或许是她受伤过重的缘故？无论如何，杨希突然想到，虽然一直以来绯都以强悍、冷漠和不可接近的形象示人，实际上她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少女啊。

“放我下来。”

“先别说话。我们还没安全，你应该跑不动吧。”

“……”绯确实跑不动。她在连续两场硬仗中受伤太重。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让杨希抱着她。

通道里实在太黑，就连开启夜视功能的杨希也觉得看不清楚东西。他就只摸黑往下跑。

（夜影知道这个逃生密道的位置吗？十有八九是知道的。否则，在他们该全力逃下山的时候没道理来这里。反过来想，也就是说这座密道至少能逃下山。能进市内我们就安全了。）

杨希感觉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这个方向，应该已经到了逻各斯山的中腹？

面前有一个门。为什么在山腹里会有门呢？在逃命的杨希也没办法多想，直接砸开了这扇门。

——眼前突然一下亮起来。这景象，壮观的让杨希窒息。

门的后面竟然是一个钢架与齿轮的世界。无数的钢筋、铁板和齿轮搭建出一个宏伟无比的巨大空间！

“逻各斯山……大空洞？！”杨希失神道。

第二十三章-历史 (3237)

逻各斯山的山腹中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空洞，直径有三千米，从山正面贯通至背面。山上有这么大的空洞却仍然屹立不倒，也算是首都的一大奇景了。

有关大空洞的由来，民间流传着很多种传说。而流传最广的一种传说——也正是事实的真相——大空洞来自机皇的一击。

人类历史上总共出现过六位机皇。他们是人类力量的顶峰、以一人之力超越众多军队，能够以武力和整个大陆匹敌。每一位机皇的出现都极大地影响了当时大陆的政治格局，并且在历史的进程上铭刻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而第五机皇?天火之王或许是所有机皇中最特殊一位。

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也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在哪里制造了兵装，跟逻各斯共和国有什么仇恨。

后世的人唯一能知道的是，两百年前的某一天，天火之王出现在逻各斯山，向山腹击出一拳。山腹被坠炎烧穿，岩土瞬间气化成高温蒸汽。冲击波从山腰传到数十公里之外，将地表整个掀起。而炸上天空的碎片重新落回大地，把大地打得支离破碎。

除了被终极武力保护的念度院以外，首都圈在这一击后的十分钟内变得生灵灭绝，寸草不生。

随后高温蒸汽裹挟着烟尘粒子冲上天际，一直到达平流层，并且在平流层向外扩散。太阳被遮挡了三个月之久，即使是正午也像黄昏一样。失去光照，逻各斯境内迅速降温，从盛夏变为严冬。大批牲畜和作物冻死，逻各斯迎来一次大饥荒。史称“天火灭世”事件。

天火之王本人也在这场灭绝式的灾难中殒命。与此同时，由于逻各斯的领导层全部葬身于此，逻各斯全境陷入了行政混乱：军队没有将领可以调遣，高官没有上级可以汇报。共和国几乎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而逻各斯山大空洞，就是天火灭世事件留下的最大伤痕。

逻各斯山作为共和国的精神象征，并没有就此被废弃。在天火灭世以及随之而来的战争结束后，人们在这里重建首都，并且用钢架支撑起已经摇摇欲坠的山峰。

——想不到逃生密道的出口竟然是在这大空洞里面！

在黑暗的地道里走了这么远，杨希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大空洞四面八方都是钢架、管道和齿轮，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离完成任务只剩一步了，只要能逃出去。大空洞能通往哪里，我应该从哪条线路离开？）

……

距离晚宴遇袭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萨埃尔的使团回到大使馆安顿下来之后，帕特里克马上向念度院提出要求增派护卫，理由是害怕大使馆再次遭到刺客袭击。

尽管这样一来念度院组织部队追捕夜影的速度又会被拖慢，念度院还是不得不答应了这个要求。三叶王国的大使尚且生死不明，这个节骨眼上外国使臣要求增派护卫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但再多的护卫也拦不住一个星级念载士存心潜入。在夜色中，一个其貌不扬的高瘦男人悄悄进入大使馆。二皇子坐在书房，桌子上放着两杯红酒。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狼爪单刀直入地问。

帕特里克不急着回答，先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把酒杯推给狼爪：“逻各斯接待贵客用的红酒。品质一流，你尝尝？”

狼爪拿起酒杯像灌水一样把一倍红酒喝下肚，既没有品酒的意思也不怕帕特里克下毒。他放下空酒杯，也不坐，就盯着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笑了笑：“好吧。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既然蜂械之王有可能还活着，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我们就以你没说谎为前提，聊一聊具体的合作事宜吧。”

大使馆离念度院较远，就算说出带有力量的名字也不用担心被察觉。因此帕特里克大胆地说出——他们谈论的“那个人”，是曾经的第六机皇！

“首先容我问一句。连萨埃尔的情报机关都找不到蜂械之王的线索，为什么你们夜影会知道他活着？”

“我们在两百年前就和蜂械之王接触过。”

“两百年前，就是天火战争时期吧。”

帕特里克见狼爪不说话，他抿了一口酒，自顾自地说下去：“天火灭世事件之后逻各斯濒临崩溃。不只是萨埃尔出兵南下，西边的好多国家也想来分一杯羹。由此而来的一场战争就是著名的天火战争了。如果不是第六机皇出世，逻各斯本来没有任何机会赢得那场战争才对。如果你们夜影在那段时间就跟蜂械之王接触过的话，那多半就是……”

“够了！”狼爪喝道，“你不要试着从我这里试探出什么情报。”

“好吧好吧。那我不提这个问题。”帕特里克耸耸肩，“但是下一个问题必须请你正面回答了。如果蜂械之王还活着，那他在哪儿？”

狼爪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好几个地名：月影峡，草摩林，横断山脉，东沥湖等。

“这些是？”

“他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这是我们拷问洛哈伯爵得到的消息。”

帕特里克楞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有你们的！原来这才是你们这次袭击的真正目的吗！”

“对。我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洛哈。故意选在三国使臣都在的时候袭击也好、抓走三叶的大使也好，都是障眼法。”狼爪坦然承认道。

“三叶大使和洛哈同时被抓走，任谁都会认为你们主要的目的是挑起三叶王国跟逻各斯的外交纠纷。这样一来没有人会知道你们在搜寻蜂械之王的消息！”

帕特里克笑完之后仔细看那张纸条上的地名。

“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地名是逻各斯上面的人交代洛哈，绝不能在三国会议里对其他国家让步的地方？”

“对。你觉得其中哪个地方最像蜂械之王的藏身地？”

“我想想。月影峡出产影钢是战略物资。草摩林听传言说埋藏了稀土矿材，逻各斯不愿意让步也很正常……横断山脉和东沥湖比较可疑呢。”帕特里克摩挲着下巴，“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稀矿，却绝不肯让其他国家进去吗。确实可能是蜂械之王的藏身地。但也有可能因为秘密开矿了，或者有逻各斯隐藏的军事基地。”

狼爪什么也没说，站在一旁等帕特里克整理思路。地缘政治方面的问题他一点也不懂。

“事先说好。蜂械之王还活着的消息是你们夜影说的，这一串地名也是你们夜影给的。我就只从这些地方里面分析。如果最后蜂械之王在其他地方，我不负责的。”

“可以。”

“我觉得是横断山脉，不会是东沥湖。”

“好。”狼爪一点不问帕特里克做判断的依据。

帕特里克暗暗分析，狼爪这种性格，这次这么周密的袭击计划肯定不是他想出来的。也就是说夜影组织的头脑另有其人，而身为星级念载士的狼爪实际上也在其他人手下做事？

夜影水面下的实力，或许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山。帕特里克决心在这次合作当中尽可能试探出夜影的底牌。

他主动解释道：“因为东沥湖环境太险恶了。湖底有很多食肉的魔兽，湖畔则充满毒草和瘴气。当然，这些对于机皇级别的强者算不了什么，但是如果要隐居两百年，我想没人愿意选在这种地方。而横断山脉附近是著名的旅游胜地。”

“你觉得是就行。”

“那么进入正题。既然你来找我合作，肯定不只是为了让我分析一下蜂械之王隐居在哪里吧。夜影需要萨埃尔帝国做什么？”帕特里克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为了杀死蜂械之王，萨埃尔帝国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但目前蜂械之王还活着也只是夜影的一面之词。如果要萨埃尔付出太多，帕特里克也不会贸然答应。要不要信任夜影还要看他们提出的具体条件。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从境外带几个人进逻各斯，不要被当局发现了。”

“然后？”

“等着我们杀掉蜂械之王。”

“别开玩笑。六大机皇从来没有过被人杀死的先例。唯一一个不是寿终正寝的天火之王也是自己杀死了自己。你们到底打算怎么杀死他？”

“先例总有第一次。”

“你们需要偷运多少人入境？”

“八个。”

“……我知道了。”帕特里克点点头。

八个，加上狼爪自己，总共九个人。很有可能九个人都是星级念载士吧。

这股力量等同于萨埃尔帝国高端战力的一半。除三大强国以外，夜影恐怕能横扫大陆上任何一个中等国家。帕特里克十分好奇，这么多绝世强者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除了念度院这样的大型学府和试炼峡谷这样的地狱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创造出这么多强者？

但光靠九个星级还没办法杀掉一个机皇。

萨埃尔帝国的皇帝是天下最接近机皇的强者，正因为如此，身为皇子的帕特里克才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机皇和普通强者那无可逾越的差距。

夜影还隐藏了更多东西。

不愧是大陆上最神秘的组织。有意思。帕特里克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你的要求我知道了。但是这需要时间。要瞒过逻各斯所有眼线偷运入境并不容易。”

“你需要多久？”

“至少要在三国会议结束之后才能开始进行。大概在十月吧。我们三个月之后再见面。”

帕特里克和狼爪敲定了这场惊天阴谋的细节。只等待时间的发酵。

第二十四章-队友 (3145)

“管道……这是以太的输送管道吧。”杨希看着冷硬的管道自语道。

他已经背着绯在大空洞里行走了一段时间了。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无穷无尽的齿轮、管道和钢架。既没有出口，也找不到霍华德和李文央。

他已经逐渐明白过来，大空洞并不是真的空洞。

仔细想想这是必然的。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城市规划当然不可能放着大空洞这么大一块空地不管。空洞里填满了各式各样的管道，来来去去输送以太流。杨希估计，很可能城市中十二个大型以太炉都和大空洞相连，用这里做中转站。

“这个装置是变压阀门……控制流量是吗。然后那边的齿轮连接的是排料孔。上面连着念度院吧……下面应该就是废品回收站了。”

——杨希凭借丰富的机装经验看明白了这里的很多装置。山顶的念度院可以把废料直接顺着排料孔倒进大空洞，然后经过大空洞到走到市内的废品回收站。这样能省去运送垃圾的人力成本。

另外，许多变压阀门则将管道里的以太流分成不同的压力传遍城市各处。可以说这个大空洞是城市以太系统的心脏。

只不过确实太杂乱无章了一些。

“绯，你能找到路吗？”

“不能。”绯干脆地回答。

意料之中的答案，杨希也没抱什么期望。他想了想，从机械臂里弹出光剑，手起剑落划断旁边一根管道。被切成两半的管道喷出以太流迅速消散在空间里。

“你在做什么。”

“求救。”杨希边切边回答，“这些管道给城市供能。路灯、家用以太能、工厂的能源都从这里来。”

“你把它们切断了，让市内断以太？”

“对。我打算每隔一分钟切断一根管道。这样每分钟都会有一条街道失去能源。这样市内的人一定能猜到是有人在破坏大空洞里的管道。”杨希说，“停以太可能造成不小的损失，不过还是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比较要紧。”

“你划断了管道，以太流到空间里面，会被敌人感知到。”

绯指出这个问题。输送管道里的以太溢出到空中会造成这一带的以太浓度上升。而念载士对以太的感知是很灵敏的。夜影有可能会循着以太追来。

“这我也想过了。但光凭我们两个找不到出口，迟早也会被抓到。只能赌一赌，是同伴先和我们汇合了。”

“你很相信同伴？”

“这是我想说的话。为什么你一点也不相信同伴呢？”杨希想问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

“多余的信任只会害死自己。”

“但事实上是我救了你。——我不是想装的很伟大一样，我的意思是，在我和海涅他们面临险境的时候，也相信你会来救我们。”杨希一边说一边又切断了一根管道，“队友就是这样吧？没有人能一个人在战场上生存。”

“你只不过是需要我的战力罢了。真的到了关键时刻你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我求生。”

杨希无奈地说：“如果你指的是森林大火的时候，我道歉。我没办法在火场里面支援你。但我绝不会抛弃你的，你可以相信我。”

绯别过头去不说话。

杨希暗叹口气。他硬着头皮说下去：“不管你怎么想，现在我们两个必须一起行动。我战斗力不够，你受伤严重，必须得合作。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情况？具体伤的怎么样，还有多少战斗力？”

“你好判断我还有没有利用价值，应不应该马上抛弃我？”

“你……”杨希不禁为之气结。他用力摇摇头：“好吧，不告诉我也行。那你听好。我的兵装是特制的，能够通过换插件使用七种不同的能力。分别是激光炮，光剑，力场护盾，火焰，寒气，电流和震荡。每种能力的出力都只有五级水平。另外我能够透视金属，一定程度上可以预知敌人的攻击。你来制定作战计划，我来执行。”

“如果我让你去做诱饵呢。”

“我相信你。”杨希毫不犹豫地说。

他并没有骗人，他确实相信绯。因为绯已经救过他很多次。杨希和绯相识的时间也已经长到足以让他发现绯身上的诸多矛盾：

她不相信同伴，也不愿意和队友合作，但是当队友陷入险境的时候，她却始终会来舍身救援。

她没有朋友，但是当琴娜求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也会迫于无奈答应。

她待人冷漠，但却对第一次遇到的陌生女孩格外的亲切。

——这些矛盾之处让杨希知道，绯其实是很善良的人。他相信绯，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把生存的希望托付给绯的判断。

“……”

绯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当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她说：“背上中了一拳，伤到肺了。呼吸很疼，喘不上气。左手脱臼了。右手还能动，可以放出火焰冲击，相当于七级出力。”

她终于向杨希说明她的身体状况。也就是交给杨希制定作战计划的意思了。杨希高兴之余，也敏锐地察觉到她说的某个关键词：

“相当于？你真实实力到七级没有？”

“没有。”

“这样啊……谢谢，这个情报很重要。”杨希点点头，开始整理新得到的情报。

绯的精神力还没到七级这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事。在之前几场战斗看来，绯的实力在超载的夜影以上。既然绯真实实力还没到七级的话，是不是能理解为，夜影的七级实力也有水分？

（已知每个夜影的兵装都有超载功能。而且开启超载之后还能再关上，这样不至于损失太多生命力。那大厅混战的时候为什么他们没用？七成的夜影都在那里战死了，但一直等到克里亚迪用护罩封锁的时候才有人开始超载。如果他们一开始就集体超载，本来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才是。）

——想到这一点，杨希又回忆起另一个疑点。

森林那一战，其中一个夜影超载之后，另一个夜影立刻站在旁边袖手旁观，没有过来夹击。

杨希自己和超载的夜影交战时，夜影使用的攻击方式相当单调，完全靠强大的以太量进行轰炸。

他有了一个猜想：或许夜影自己也没办法完全控制过载之后的力量？

他还在思索时，绯问他：“你说你能透视金属。这里的金属也行吗？”

“这里？嗯，对，我试试。”

被绯一提醒杨希才想起，大空洞里散布的大型管道、阀门和变电站全是金属制品。是不是这些也用单片眼镜来透视？

有必要尝试一下。杨希启动单片眼镜。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但是确实能透视。杨希大概能透视二十米远的距离，再远就超出他的精神力所及了。

这也是一个重大的好消息。大空洞里地形非常复杂，直线距离二十米，如果要绕过各种管道阀门，可能要走五十米不止了。能提前这么远发现敌人的踪迹让杨希安心了不少。

他找到一处地形最为曲折的地方把绯放下来。

“如果夜影到这附近，我会提前发现的。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帮你把左手接好。”

……

此时距离大厅之战开始过去了两小时十五分钟，距离森林大火一个半小时。

火势已经得到明显的遏制。滞留在洛哈伯爵宅邸里的贵族们情况也稍微稳定了一些。

夜色中，青年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壮汉，步履瞒珊地走进洛哈宅邸。

“我是海涅?斯坦利！我有重要情报，要见克里亚迪！”

——斯坦利家的名号在贵族圈子中间还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海涅毫无阻碍地走进宅邸里，他背上的盖里达也被其他人接过去抢救。

医生告诉海涅，盖里达虽然受伤严重，但没有生命危险。这让海涅喜出望外。可是当他见到克里亚迪的时候，海涅立刻又换上了一张愤怒的脸。

“增援怎么还没来？！离袭击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了，这里可是念度院的屁股底下！首都上千个治安官，紧急机动部队，念度院的老师，还有军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海涅毫不顾及风度地咆哮起来。

克里亚迪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解释道：“二十分钟前我接到报告了。念度院里多处发生自杀式袭击。被害者超过十人。值守部队被这些袭击调走了。另外萨埃尔的使团还要去一部分护卫。治安官指望不上了。至于军方的人，你知道出动军队需要走多复杂的流程。”

“那你是要让我的队友去死吗？！克里亚迪，是你叫我们小队来参加这次晚宴的，要是我队友有不测，这事我和你没完！”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负全责。我相信杨希能活着回来。”克里亚迪的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让海涅不知不觉跟着一起冷静下来。

其实海涅也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只是因为队友陷入陷阱而一时难以控制情绪而已。他压抑住怒火，阴沉地说：“有关夜影，我有重要情报要向上面报告。夜影的兵装搭载了某种未知的能力……”

“能够消耗生命力短时间获得远超平常的力量。我已经听那位姑娘说过了。”克里亚迪指着墙边说道，“她比你先到半个小时。没怎么受伤，但是看起来精神受到了比较大的打击。”

——海涅顺着看过去。只见琴娜裹着一块毛毯蹲坐在墙角。

第二十五章-空洞 (3118)

当时琴娜被两个夜影追杀，碰上念度院的两小队。夜影超载之后跟卫兵激战，并将两支小队尽数杀死。其中一个夜影当场战死，另一个则消耗了太多生命力。琴娜拼死从他手里逃出来，一路逃回洛哈宅邸。

克里亚迪也从她口中得知了有关超载的情报。

“省我一番口舌了。”海涅说，“既然这样，你也知道现在情况有多紧急。除了我们小队以外其他小队都全灭了。赶紧跟我去支援。”

“做不到。如果我离开这里，这座大厅就彻底无人防备了。还有上百个贵族滞留在这儿。”

海涅怒道：“看到那场大火了吗？我们小队已经杀了两个夜影了，如果琴娜的情报没错另外两个夜影也失去战斗力。敌人很少了！几乎不可能再派出人手回来袭击这里了！”

“当时出手的敌人未必就是敌人的所有兵力。既然夜影还能派出人力骚扰念度院，你敢确定没有其他夜影藏在这群贵族中间吗？”

“啧……”

海涅无法反驳。这种事不是可能性大还是小的问题。能被邀请来晚宴的都是地位不低的贵族，如果克里亚迪离开，留下不设防的宅邸，一旦出事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而克里亚迪也有些懊悔。他也错估了夜影的战力而做出错误的决策。一开始他应该派所有卫兵留守、安抚贵族们的情绪，而他亲自去追击的。当时他觉得三个小队加上特异小组足够抓住十个夜影了，想不到落到现在的窘境。

海涅束手无策。克里亚迪突然眼神一变，急急走到宅邸门口。

“怎么了？”

“山下的市区里，有一条街的灯都灭了。”克里亚迪眼睛里有符文闪烁不定。

海涅定睛往山下望去，以他的目力什么也看不清楚。但他明智地没问克里亚迪是怎么看到的。他注意的是更关键的问题：：“夜影已经下山，在市区发生战斗了？”

“不太可能。七级念载士的破坏力还不至于打到一整条街都黑下去。”

“那是什么意思？”

“有可能是……”

——山下又有一片区域的以太灯熄灭了。这一次海涅也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不夜城突然黑下去一块。他和克里亚迪一起想到事情的真相：

“以太供给站！是以太输送管道被攻击了才会出现这么大面积的断以太！这块街区的以太供给站在什么地方？！”

“在逻各斯山大空洞里。”

“大空洞？”海涅愣了一下，“就是这座山中间那个空洞？供给站怎么会被放在那种地方？”

“城镇规划局为了省成本。这不重要，肯定有人切断了供给站里的以太输送管道。”

“是夜影或者杨希。”海涅拔腿就往外跑。

克里亚迪拉住他：“等等。有更近的路可以直达大空洞。”

“什么路？”

“逃生暗道。很多贵族都会在自己家里修通往大空洞的密道。”

“洛哈伯爵家里也有？”

“我刚才用念力搜索宅邸的时候发现的。”

“带路吧。”

克里亚迪带着海涅走到洛哈宅邸的厨房。碗柜下面藏着一个密道门。海涅掀开门盖，底下的楼梯一路往下，通向黑暗的未知地方。

克里亚迪说：“我事先提醒你。城镇规划局把全城的供能和中转站全部放在大空洞里了。还有一些连我都不清楚的设施。里面的地形非常复杂，就连定期去检修的工人都经常在那里迷路。你有相当大的可能迷失在里面。”

“谢谢提醒。我还是要下去，我的队友很可能在下面。”

“我也要去！”

琴娜不知何时也到了厨房里。

“琴娜，你也看到了，敌人非常危险。你好不容易才从夜影手下逃出来吧？要命的话最好跟首席一起留在这儿。”海涅劝道。

琴娜倔强地摇摇头。她捏着弩箭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海涅再怎么劝她都不会听的。

海涅嘴角露出微笑：“总觉得我们的立场和上次实习反过来了啊。好。不管敌人是什么家伙，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我们走。”

两人向着漆黑的通道口疾跑下去。

克里亚迪目送二人离开，他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睛里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

他不确定自己放海涅下去是对的。如果海涅死在大空洞里，斯坦利家一定不会追究克里亚迪的责任：克里亚迪本来有机会把海涅强留在安全的地方。

但……杨希比海涅更重要。

“超载……可惜没法亲眼看到。夜影念度院没有掌握的技术，那他们到底和洛伦斯有没有关系？”克里亚迪自言自语道，“决不能失去杨希。他是现在唯一一条和洛伦斯有关的线索了。希望我的决定是对的。”

……

杨希考虑，等这次任务结束后是不是应该抽出点时间学习医术。在任务途中负伤率确实有点高。

他完全没有接骨的经验，帮绯接上脱臼的左手时失误了好多次才接上。绯倒也没骂他，但疼得直抽冷气，让杨希很内疚。

他们两个的情况都不容乐观。绯受伤严重，接上了左手也是杯水车薪。杨希看到她咳嗽都带血丝。

而杨希在稍微放松下来之后立刻感觉到阵阵头疼，还伴随着时不时的眼前一黑。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表现。从最早的大厅混战以来，杨希几乎一直开着思维神速，中途还不停地切换各种能力战斗。尽管身体上没什么伤，他精神上已经快要不支了。

但现在还没有脱离险境，还需要时刻思考对策。

敌人还剩两个了。他们大约能超载的时间。自己的战斗力。绯的身体状况。双方战力对比。周围的地形。

“不行……想不到有任何办法能赢。”杨希咬着拇指，“和七级念载士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根本没有赢面。”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过去两个半小时，念度院方和夜影方都死伤惨重，剩下的成员很少了。彼此之间也都对能力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杨希越来越能摸清楚超载的规则时，他的插件兵装也向夜影暴露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一来，杨希最大的优势也失去了。以现在特异小组剩下的战力要正面对抗一个夜影都难。

（不过，人质已经抢回来了，这里还是我们念度院的主场。胜利的方式有三种。第一是找到大空洞的出口，我们逃到市内去。第二是在大空洞里躲着，直到念度院派来的增援赶到为止。第三是杀掉最后两个夜影。）

哪种方案比较合理？

等救援看起来是最具有可操作性的。但是有一个疑点。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按常理来说念度院的增援早就该到了。既然现在还没来，或许说明念度院本部出了什么变故。

那么增援下一秒钟就到也不奇怪，再过两个小时都不到也不奇怪。要等增援基本上是听天由命。

还是得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绯，准备走了。”杨希低声说。

他透视到二十米外的夜影。夜影和他们中间还隔了三层墙，并没有发现他们在这儿。但既然夜影已经到了附近，要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必须到其他地方去了。

绯在休息了一阵之后勉强能自己走路，杨希搀扶着她，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大空洞当中移动。

……

海涅和琴娜穿过漆黑的地道进入大空洞，几乎立刻为大空洞的雄伟而震惊。尤其是琴娜，她在矿产稀少的南方岛国出生，从没见过这么巨大的金属机械。

“这地形岂止是非常复杂……简直就是个大迷宫啊。该死的城市规划局，我回头要叫他们好看。”海涅苦笑道。

各种各样的设施杂乱无章堆砌在这里，输送以太的管道到处都是，光是看着就感觉晕头转向。海涅很怀疑，只要走出去五十米远，他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雪上加霜的是杨希等人和夜影都在这座大迷宫当中。可能在任何一个拐角后面。

“说是要找到杨希他们……这要怎么找啊……琴娜，你能记住回来的路吗？”

“呜，记不住。到处都是铁的东西我头好昏……”

看来琴娜的追踪和野外求生能力仅限于在森林里发挥，在这种人造设施里不是她擅长的。

“先确保我们自己回得来吧。”海涅拔出他的细剑，“我每过拐角就刻一道记号。”

琴娜没有异议。他们两个往大空洞深处走去。

刻记号属于无奈之举，因为记号也可能被夜影看到，借此追踪海涅他们。

两人谨慎地在大空洞中行走，大概走了十分钟。一路寂静无声。海涅正准备在下一处拐角刻下记号的时候，突然发现那里已经有一个记号了。

“啊，我们好像绕回来过的路了。”

他不禁有些泄气。这怎么办？是该换条路往前走，还是先顺着记号回到入口呢？

就在这时，海涅看到出乎意料的东西：

——就在这附近，每一处拐角都被刻下了记号。

他一下子浑身冰凉。

这么多记号不可能都是他自己刻的。也就是说，有人已经发现了他刻的记号，理解了他想通过记号找路回去的意图，并且故意到处留下记号让他迷路。

这种恶意的举动肯定不会是特异小组的人做的。

夜影就在附近。

第二十六章-决斗 (3038)

杨希靠着透视能力提前探知夜影的位置，带着绯往反方向跑。只要杨希始终能在夜影的视野外看到他们，就暂时是安全的。

“……有些不对。只有一个人在那边。”杨希说。

“说明他们分头行动了。”

“上次他们派一个人过来追我，被霍华德刺杀了。我还以为他们不敢再分头行动的。”

如果仅剩的两个夜影在大空洞里还分头行动，那情况就更差了。遇敌的可能性变成两倍。

简直像是怕什么来什么。又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杨希发现周围的墙上刻着一些奇怪的记号。好像是记路用的记号，但刻的到处都是。他还没想明白这些记号是什么用，就看见二十米外的那个人。

正是第二个夜影。他正在周围每一个墙角的拐角处刻记号。

他离杨希和绯现在的位置至少还隔着两堵墙，暂时不会发现杨希。但他就站在好几条道路的中心，堵住了杨希前进的必经之路。

而另一个夜影在后面。同样他也还没发现杨希，但他正缓缓往这个方向走。要不了多久就会到这里来。

（这样下去不是被前面的夜影发现就是被后面的夜影追上。不……这附近的地形这么复杂，我一定能找出一条不会让他们发现的路！）

杨希拼命观察四周。所有的墙他都能透视，用这些墙作为掩体，不经过任何一个夜影的视野之内，找出突围的路……

他飞快地思考，突然眼前一黑。

“杨希？”

“咳咳……”杨希剧烈咳嗽起来。他感觉胸很闷，脑子运转也很迟钝。

仰望星空本来设计来是透视兵装的，初衷只是个机装工具。这么大面积的透视本来就超出了负荷，连带着杨希的精神力消耗严重。现在要他一层一层逐个透视墙面，透视的同时在脑海里画出周围的地图，还要在极短时间内找出找出线路。勉力为之只让他头痛欲裂。

就在他终于找到了那唯一的一条通路时，后面的夜影已经很近了！

杨希拉着绯赶紧闯进一条小巷。落脚的时候他不禁捂上嘴——这条小巷的地上竟然有一层黑色带着磷光的污水！

是工业废水。城市规划局只吃饭不干事的蠢货，连工业废水的排水管都从大空洞里走的吗？！

杨希试着踩进工业废水里面，鞋底立刻冒出白烟。腐蚀性极强。

不可能直接从这里趟过去，要回头也来不及。杨希冷汗一下就流下来了。后面的夜影越走越近，几十秒之内必定会走到这里来，这种时候只能……

绯比杨希更先行动起来，她看也不看地上的工业废水，对着旁边的墙壁就是一拳！金属在烈焰下像奶油一样熔化，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这一击的动静毫无疑问惊动了后面的夜影，绯和杨希在夜影追上来之前已经跑进她开出的这道门里面。

杨希也很快反应过来绯的意图。既然已经不可能不被发现地悄悄逃掉，就只能强行开出一条路逃走了！

他一剑切断头顶上那根渗出工业废水的管道。带着放射元素的污水立刻喷涌而出，被烈焰点燃，发出惨绿色的火焰。两人身后那条巷道立刻变成弥漫着毒气的火河。

察觉到这里动静的夜影，闻声赶到时就被火河阻拦了一下。工业废水被点燃生成的火焰和普通的火焰不同，就算是夜影也不敢强闯。他看准二人逃离的方向，也是直接撕开路径上的墙壁，从最短的距离向两人袭来！

“往这边！”

杨希用透视能力规划路线。绯在他的指示下轰穿一条路，而他则砍断路上的各个管道，给后面的夜影制造障碍物。

……

在杨希被夜影发现的几分钟前。

海涅和琴娜因为墙上无数的记号而紧张不已时，他们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海涅抽出细剑，琴娜也搭弓上弦，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两个都见识过夜影的恐怖，抱着必死的觉悟准备战斗。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海涅差点就要一剑砍过去的时候，从拐角走出来的人竟然是霍华德和一位黑发少女。

“霍华德？怎么是你？”

“海涅，你还活着？”霍华德看起来比海涅还要吃惊。

“你怎么会觉得我死了啊！”

“你、盖里达和杨希大哥一组的，后来我只遇到杨希大哥，当然觉得你们死了啊。”霍华德惊喜地说，“你还活着，霍华德呢？”

“活着，送回洛哈宅邸了。你说遇到杨希了，他在哪儿？”

霍华德用两三句话迅速向海涅说明了情况，包括救出了李文央、洛哈伯爵之死、绯和敌人的鏖战、杨希回去找她。

海涅也向霍华德解释了他在墙上刻记号的事：“有人仿照了我的记号，想让我找不到回去的路。说明大空洞里还有别人，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

“你再刻一个记号给我看一下？”

尽管海涅有些莫名其妙，还是照着霍华德说的，在墙上刻下一个记号。看完这个记号之后，霍华德立刻说：“我分辨得出哪些是你刻的哪些是别人仿照的。我们先顺着路把李文央送回去，她才是夜影的目标。”

“我觉得……不一定。”李文央插话道。

“什么意思？”

“只是感觉。我被他们抓走的时候，总觉得他们更重视洛哈伯爵，对他的看管也更森严一些。至于我，他们好像觉得我可有可无一样。”她说。

海涅皱眉道：“夜影千里迢迢来抓洛哈伯爵干什么。先不管这个，李小姐，你是我们任务最重要的目标，我们必须先把你护送回去。”

“那就我和霍华德先生先走。海涅先生去救你的队友吧。”

李文央显得相当通情达理，明白海涅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海涅感激地说：“多谢您的理解。那我们就……”

——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在大空洞里响起！海涅脸色骤变，大喊：“你们先走，快！”

不用他提醒，霍华德和李文央已经开始逃跑了。李文央本来就没有战斗力，霍华德在腿伤之后也派不上用场了，再留下来只会送死而已。

另一方面，杨希逃亡时已经提前透视到海涅所在的位置。他和绯径直向着这边跑去，一路轰穿所有挡路的障碍物！

最后一层金属墙壁应声而破，两人出现在海涅等人面前。杨希喊道：“准备战斗！敌人两名！”

海涅和琴娜来不及想，赶紧拿起兵装准备好应战！在夜影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海涅提剑就上，乒乒碰碰跟夜影战作一团！

夜影追击杨希和绯，并没有开启超载，也没想到会突然在这里遭遇伏击。没有超载的夜影跟海涅同为六级念载士，这种时候近身搏杀打了个不相上下。

海涅见过超载的夜影有多可怕，深知这里决不能给对手机会。他一剑一剑毫不容情，让夜影抽不出手来按超载按钮。琴娜在一旁端着弩，却完全找不到出箭的机会。缠斗的两人速度太快，她害怕一箭射出会误伤到海涅。

这边一时相持不下，但没有人忘记，敌人还有一个！

杨希已经透视到另外一个夜影，就在二十米之外，很快就会赶到这里。

他细数两方的战力，霍华德受伤行动不便，绯伤势更严重，能打的只有他自己、海涅和琴娜三人而已。这点战力要对抗两个不超载的夜影都相当困难，何况对方随时可能会超载？

“你们找得到逃出去的路吗？”杨希急切地问。

琴娜回答：“霍华德找得到！”

“霍华德，李文央和绯先走，琴娜你和海涅对付这个，我去挡住另外一个！”

“我去。”绯挣扎着推开杨希，准备用濒死的身体去迎战即将赶到的另一个夜影。

情况危急，杨希再也顾不上风度，他一把抓住绯：“我叫你和他们先走，这是队长命令！你在这种时候还抗命的话就滚出特异小组！”

绯跟杨希对视，彼此眼神都相当坚定。

去拦住另一个夜影的那个人几乎是九死一生。如果一定得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杨希确定这应该是队长的责任。

他要兑现他的承诺，在任何危急的关头都不会让绯去当弃子。

最终是绯先移开了视线。“……遵命，队长。”

……

三人在霍华德的指引下离开，夜影被海涅死死缠住，不得不放他们走。特异小组所有人当中只有霍华德分辨得出海涅刻的记号和夜影刻的记号之间的差别。霍华德提前离开之后，还留在这里的海涅、琴娜和杨希都没办法找到离开的路了。

对于他们来说在这里的战斗就是生死之战。

杨希迎上了后赶到的另一个夜影，不让他干扰海涅那边的战局。两人相对而立。

因为已有了必死的决心，杨希此刻面对夜影时再也感觉不到恐惧。

“我是念度院2622级特异小组队长，杨希?艾兰德。我不会让你追上我的队友。”

“你很有胆嘛，小子。”夜影眯着眼睛盯着杨希，满脸的杀气。

两人同时横起机械臂，开始今夜的最后一场决斗。

第二十七章-胜算 (2695)

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到不得不和夜影正面对决的地步。这种情况原本是杨希一直极力想避免的。可惜，实在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还是被夜影追上。要带着伤员在夜影的追击下逃走根本不可能，总得有人留下来战斗才行。

夜影看起来并不想跟杨希耗太久，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横起机械臂打开超载开关。

（他想速战速决，几秒钟之内杀掉我，然后去追绯他们。这里要先拖延更多时间！）

杨希故技重施，透视夜影的机械臂来预读他的攻击方向。这是他第三次使用这个能力了，比前两次更得心应手一些，敏捷地躲过夜影的第一拳。

就和每一个被杨希躲过攻击的人一样，这个夜影也显得惊疑不定，不知道杨希是运气好还是有什么特殊能力。

杨希在躲开一招之后立刻往巷道拐角处躲。夜影冷笑一声：“才装了三秒钟英雄就逃了吗？也好，待会再来收拾你。”

他也不追杨希，而准备直接去追击逃走的三人。李文央是他们这次行动的第二目标，就算不能把她活捉走也至少要当场杀掉。

但夜影刚走出两步，一发激光炮穿过墙壁向他射来！他一时反应不及，险些被激光打中。夜影赶紧跳开，而激光炮却接二连三地击穿墙壁向他袭来。很明显，墙后面的人能掌握他的位置。而他却根本不知道杨希在什么地方！

这下夜影不能不管杨希了。他转过头来，直接一拳轰在这堵墙上，把整堵墙打垮。夜影穿墙而过，却只在杨希逃往下一个掩体后面之前瞥到他一眼。

大空洞里几乎所有的墙壁、管道、设施和掩体都是金属制的，杨希躲在墙后面看夜影的一举一动都是清清楚楚，而夜影根本把握不到杨希的位置。可以说这里就是杨希的绝对主场！

夜影释放出极强的以太流，接连打穿了好几堵墙壁，将所有障碍物统统清空。他却仍然找不到杨希的身影。直到激光炮从左边射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杨希不知何时已经通过管道绕到其他位置去了。

他终于发现了这场战斗不可能速战速决，于是将超载关闭。

夜影身上不断涌出的以太流变回了六级念载士正常的水准。看到这一点，杨希稍微松了口气。

刚才他利用地利不断移动不断躲闪，时不时还用激光炮反击两下，看起来轻松写意，实际上杨希一直捏着一把汗。任何时候他被以太流扫中一下立刻就会粉身碎骨，靠着地利游斗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尽管如此，杨希也没有放弃胜利的希望。

他自愿断后并不是想牺牲自己换取同伴们的逃生机会。而是因为现在他是唯一一个有希望战胜夜影的人。不论这个希望是多么渺茫。

（刚才他超载了二十秒左右，看起来老了三四岁的样子。最大超载时间大概在五分钟吧。我要这么不停地逃跑耗到他超载至死并不现实。必须找机会杀死他。）

杨希躲在一个大水箱后面默想。杀死，是的，目标是杀死他，不是打赢他。

即使夜影不超载，他也是个六级念载士，兵装出力、格斗术、战斗经验都全部凌驾于杨希之上。杨希之前想了很久要怎么才能赢过这样的对手，结论是根本不可能赢。

但不可战胜不代表不可杀死。

杨希是在看到霍华德刺杀掉一个夜影时，把观念扭转过来的。

霍华德的力量、速度、精神力没有一样比得上夜影，如果是决斗，他不可能赢。但结局是霍华德现在还活着，而那个夜影死了。

人和魔兽不一样。不论再强大的人，只要被刺穿喉咙就会死。心脏，头盖，甚至手脚失血过多都可能致死。人类有太多的要害了，再高级的念载士也不可能像魔兽一样长出厚厚的鳞片来。

在今晚的连场战斗中，杨希充分体会到了一个失误就会死的紧张感。那么推理下去，对手面临的也是一样的问题。一旦他出现失误，杨希的兵装也能够轻而易举刺穿他的心脏。

而如果他不出现失误的话，就要由杨希来创造。创造出更复杂的局势，更凶险的战况，甚至超出夜影的战斗经验，把他和自己拖到同样的境地，然后杀死他！

这就是杨希所期盼的，渺茫的唯一胜算！

……

海涅跟另一位夜影的战斗更加激烈，比起杨希这边也是同样凶险。海涅没有杨希那些多种多样的能力，一旦夜影超载，他没有任何对抗的手段。因此他决不能给敌人超载的机会！

因此海涅一剑接着一剑，有时不惜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也绝不给夜影留下喘息的机会。细剑比机械臂要长，在狭小的巷道里海涅略占上风。

夜影一边跟海涅见招拆招，一边留意站在一旁的琴娜。他还记得今晚第一次跟特异小组交战时从几百米外射来的那一箭。尽管当时那一箭没有击中，却已经给所有夜影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个狙击手绝不是等闲之辈。夜影必须时刻注意琴娜的动向，因此在和海涅交战时更加束手缚脚。

另一个同伴也迟迟没有赶来。尽管难以置信，夜影不得不承认同伴被缠住了的事实。

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海涅刺杀于此。于是夜影当机立断，拼着自己大腿被刺一剑，一拳轰开墙壁跳出去。海涅肯定不会让他缓过气来，如影随形地追出去。

离开小巷，两人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地形一变海涅立刻发现压力骤增。

在这种宽阔地带，夜影可以往任何方向退避，不用再站在原地接海涅的剑。而海涅不得不紧追不舍。只要给夜影一瞬间的喘息，夜影就会毫不犹豫按下超载机关！

这样一来，明面上是海涅追着夜影劈砍，一套一套剑法如狂风暴雨般攻去；而夜影只能左支右拙被动挨打。但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海涅这种猛攻不可能持久。

——甚至海涅的情况比他看上去的还要糟糕。他家传的剑法“风舞玫瑰”本来就不是以进攻为目的的剑术。应该是以轻灵的身法，最小限度躲过敌人的攻击，再伺机反击才对。像这样狂劈猛砍、每一剑都和机械臂正面相撞，海涅的体力极快地消耗。

他用眼角余光看到琴娜跑进大厅了。

琴娜端着弩箭，额头流下细密的汗珠。她还是找不到出箭的机会。

酣战中，海涅突然向琴娜递了一个眼神。琴娜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直跳，手也几乎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明白光凭海涅一个人打不过这个夜影。而她手里那支箭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那一支箭很可能会决定她、海涅和杨希三个人的生死！

——海涅的攻势越来越疲软。尽管他出剑的速度还是那么快，但每一剑的出力已经下降了很多。这当然逃不过夜影的眼睛。又过了几招，夜影抓住机会，一拳打在细剑的护手上，把海涅震退了好几米远！

他终于腾出一秒钟的时间，当即横起机械臂，伸手就要按超载机关。也就在同一瞬间，琴娜终于找到发出一箭的时机！

这是琴娜今晚射出的第二箭。她的第一箭因为紧张而射失，所以敌人的兵力比计划中多了一个，直接导致森林一战特异小组大败。可以说正是那一箭导致了现在三人必须背水一战的局面。

而现在又是同样的分水岭，同样是所有人的命运寄托在这一箭里面。琴娜还会不会射失？

——铁箭离弦，炸出血花！

夜影惨叫着后退。他的左手手掌被炸出一个血洞！

在最后时刻琴娜没有瞄准夜影的要害，而是瞄准他想要按过载开关的左手。果然夜影没有防范到这一招。他的兵装还在，但失去做左手的现在却再也没机会按下那个开关了！夜影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琴娜，要是可能，他真想把琴娜碎尸万段。

“干得好，琴娜！”海涅提剑挡在琴娜前面，“接下来交给我了！”

第二十八章-战场 (2878)

海涅和夜影再次搏斗起来。因为夜影的左手掌被炸掉，海涅压力一下子轻了很多，开始找回自己习惯的攻防节奏。

另一方面夜影即使无法开启超载也仍然是货真价实的六级念载士，静下心来跟海涅格斗，短时间也不露败相。

如果这样相持下去的话，胜败的关键就得取决于杨希那边的战况了。杨希能不能赢？海涅仍然忧心忡忡。

必须赶紧解决敌人然后去帮杨希。海涅下定决心，出手毫不留情，剑招更凌厉了几分。

巨大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这次爆炸的规模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好像整个大空洞发生了地震一般！

……

杨希那边的战况确实陷入僵局。透视金属的能力让他在这个全是铁制品的场地占尽先机，但同样因为这里全是金属，杨希兵装出力的问题也暴露无遗。

他所有的插件里，没有能够快速破坏障碍物的能力。如果是砖墙的话杨希可以用震荡能力来迅速震垮，但金属墙却不行。杨希只能绕着每堵墙走；相反，夜影却可以直接打穿墙面来追。

杨希且战且逃，好几次只差一点就被夜影抓到。

他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在消耗。从刚才开始头疼已经越演越烈了。两人打出去三条巷道的距离，杨希终于找到了他急迫想找的东西。

一个足有五米高的铁皮密封方箱。箱子上接着许多根管道，每根管道上都有一个阀门。

杨希在离箱子十余米的地方站定，粗重地喘气，同时擦掉快流到眼睛里汗水。

“怎么，不逃了？”夜影打穿墙壁而来，带着猫捉老鼠一样的轻松表情问杨希。

“不用逃了。你可以猜猜，这是什么设施？”杨希指了指方箱上的裂口。那是刚才被杨希砍出来的。

裂口中流出黄色液体，液体在地上淌出去很远，从方箱一直流到杨希脚下。伴随着黄色液体，空气中弥漫起恶臭的气味，令人反胃想吐。杨希取下光剑插件，换出火焰插件：“既然有这里有输送污水的管道，那肯定会有这个设施吧。污水处理站。”

闻到废水味道的时候夜影的脸色就变了，他拿不准应该赶紧冲上来抓杨希还是应该马上有多远逃多远。而杨希则毫不犹豫地点火！

他脚下的废水立刻燃起幽绿色火焰，然后火随着地上的水流蔓延回污水处理站。一整箱易燃的工业废水刹那间点爆！

在点火的瞬间夜影已经在往外面跑了，但他逃走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爆炸蔓延的速度。而杨希根本没做这个白费功夫，他飞速更换插件，张开力场护盾。

——即使是杨希也没料到工业废水的燃烧有这么猛烈，力场护盾只能挡住火焰和随火焰而来的金属碎片，他和夜影一起被爆炸的冲击力炸飞！

杨希感觉自己像棒球一样飞出去，身在半空他一边调整姿势一边极力向污水处理站望去。

原本有一座大箱子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颗不断膨胀的绿色火球，火焰和铁片乱飞，将附近所有东西破坏殆尽。被切裂的包括输送以太的管道，排泄垃圾的管道，以及更多连杨希都看不明白有什么用的设施。

更可怕的是，连接在污水处理站上的排水管们也一路炸开！

由于城镇规划局偷懒把大量重要设施都排布在大空洞里，爆炸的连锁反应制造出更多的爆炸，这里一下子变成如同地狱一样的光景。

而这就是杨希追求的变数！

他最大限度使用思维神速，在短短几秒内把附近的情况记在脑子里。空间中以太浓度上升，破片废渣乱飞，绿火和毒烟弥漫。他非常确定，不管夜影的战斗经验再怎么丰富也不可能面临过这么恶劣的战场。现在两个人都是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实力差距也不是无法弥补了！

夜影被炸飞的时候立刻开启了超载，他周身爆射出强烈的以太流，把向他飞来的各种碎片都震开。他和杨希一样在空中调整姿态。就在这时，杨希的激光炮已经袭来了！

两人都飞在半空中，杨希自己也没完全调整好重心，在这种情况下要瞄动态靶相当困难，他射了十多炮只有两炮打中了夜影，而且都被机械臂挡住了。

杨希立刻调转目标，转而瞄准夜影下方的设施——

“轰！”

夜影刚有下坠之势就再次被爆风抛飞！

他用以太流回敬杨希，但没能命中。杨希看见头顶的岩壁被炸出一个大坑也惊出一声冷汗，他人在半空中如果真的被以太流打中，是没有任何手段防御的。

因为夜影被第二次炸飞，杨希先一步落地。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立刻向夜影即将坠落的落点跑去。奔跑的途中杨希就已经换好了新的插件。

夜影也知道杨希准备抓他落地的一瞬间攻过来，在下坠的过程中接连向杨希扔出几道以太流，把杨希逼退。在他落地的瞬间，夜影同样翻滚了一圈，双手撑地缓解掉落的冲力。

杨希看准这一瞬间的机会，机械臂按在地上。

他换出的是电流插件。而这里的地面是铁质的，优良导体！

“啊！！”夜影发出惨叫，他被电的全身发抖。可惜杨希的电流出力不高，否则这一下就要让他当场丧命。

杨希也暗道一声可惜，一击得手之后他也不敢追击，而是趁机拉开距离，切换插件。

这一连串交手夜影吃亏不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或浅或深的烧伤，肩膀上不知何时被刺了两枚碎片，左手的皮肤被电焦了。

而杨希看起来要光鲜很多。他用力场护盾挡下了所有伤害，除了落地那一下造成的擦伤以外再没有别的伤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轻松。

他一直开着思维神速，几乎每一秒钟都放慢了十倍以上。对于夜影来说这场战斗仅仅打了几分钟，而在杨希的体感时间中，他已经鏖战了半个小时之久。再加上中途不断用仰望星空透视金属，并且不断切换插件。

现在杨希感觉头痛欲裂，只想闭上眼睛就睡过去。

他强打精神和夜影对峙。周围一片末世景象。七零八落的设施，尖锐的钢铁碎片，裸露的岩壁，各种有毒气体，不时出现的火焰与爆炸。一根精钢立柱被火焰熔断，倒下来横在杨希和夜影的中间。少了柱子的支撑，天顶的岩壁上开始坠落一些石块。

这里变得极度危险。杨希和夜影都不敢贸然出手。

杨希基本上可以想象，现在的市内肯定是大规模停以太，路灯全部熄灭，工厂完全停摆。

“我有个提议。”杨希说，“我已经拖延了你这么久，我的队友和三叶的大使都已经逃走了。留下来的我和海涅、琴娜都不是你们夜影的目标。我的任务也不是非得杀死你不可。停战，各自逃命怎么样？”

夜影不答话。他刚才被炸出去的时候开启了超载状态，现在也没有要关闭的意思。

刚才那一连串交手已经让他发现杨希的棘手之处。尽管杨希纸面实力在五级念载士当中都算弱的，但他层出不穷的特殊能力让夜影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他决定不惜大量耗费生命力也要把杨希杀死。

“呐，你们夜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就算完成了任务，如果你自己死了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杨希问。

“你们这些念度院的蛀虫懂个屁。”

“我不知道你说的蛀虫是什么意思。以你的实力，如果加入念度院也能活得很好。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宁愿做卖命的杀手。”

“我们和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混账不一样。我们的力量都是用命换来的！”

（跟他搭话只不过是为了赚到一点喘息的时间而已，没想到真的问出了很重要的情报。蛀虫，金钥匙，他应该对念度院有所误解。力量是用命换来的？这又是什么意思？……现在先别想无关的事。）

杨希跟夜影搭了两句话，在这十几秒钟时间内停止思维神速，稍微休息一下脑袋。头疼已经快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了，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也开始出现重影。精神力早就见底了，杨希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昏倒。

（只要能再撑两分钟……一分钟也行，这场战斗很快要分出胜负了。）

战斗场地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只需要考虑怎么利用周围末世一般的环境杀死这个夜影。而夜影同样决定不惜生命地超载来和杨希一决生死。

杨希咬着牙再次开启思维神速。

第二十九章-毙命 (3045)

（我的劣势是，所有能用的插件出力都太低了，没有能威胁到七级念载士的能力。）

激光炮会被轻易挡住。想用光剑、冰锥之类的中近距离攻击属于自杀。电流是唯一不会被挡住的超距攻击手段了。但刚才用过一次，夜影有了防备，恐怕不会再用裸露的皮肤接触金属表面了。

天花板上落下一颗岩石，砸穿了一根排气管。管道里喷出黑烟，杨希张开力场护盾往黑烟里面躲去。

总而言之先尽量远离空旷的地方。七级念载士的外放以太流对杨希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一旦被命中一次他就会当场殒命。

夜影连续释放了好几道以太流，把杨希藏身的烟雾吹散。杨希却已经不在那里。从那个位置来看，杨希要逃走只可能是爬到管道里，顺着管道溜走了。

夜影立即用以太流攻击那根管道。被打出缺口的地方都喷出黑烟来，夜影也不知道管道内部是什么样子。

这根管道输送的黑烟是什么气体夜影也不知道。他没有杨希的力场护盾，不敢贸然靠近。

找不到杨希在哪儿就没法攻击，保持超载状态不过是持续消耗生命力而已。那么要不要先关掉超载呢？夜影也不敢这么做。

刚才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夜影越了解杨希的能力就越觉得棘手。杨希有某种程度的透视能力，一旦他关掉超载，杨希立刻能够察觉，进而展开反击。没有外放以太流的话夜影就没有任何远程攻击的手段。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不知道杨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种能力，其中有没有更危险的杀招。因为这些顾虑，迫使夜影只能一直保持在超载状态下。

这也无所谓。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如此难缠，如果他的实力提升到七级、八级，到时候会有多强？而且他还是一支小队的队长，显然前途不可限量。夜影决定，用自己这条命换一个念度院的明日之星就此身亡，对组织来说是值得的。

只需要在生命力耗尽之前杀死杨希就行了。

夜影用以太流将管道整个划开，黑烟喷涌而出，遮挡住他的视线。他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继续等待黑烟消散。

他已经了解了杨希的插件兵装。杨希切换插件能用很多种不同的能力确实厉害。但他同时只能使用一种能力，并且切换能力的途中会有一到两秒的间隙，拆除插件再装新的插件进去。这两秒钟以内杨希什么能力都用不了。

所以在黑烟里张开力场护盾的杨希必然无法使用第二种能力。他在等杨希从黑烟里面现身的一瞬间。

而杨希身处黑烟之中自然也一刻不停在想策略。他从地上捡起一块金属碎片，向外丢出去，与此同时立刻往烟雾外面跑。

夜影被丢出来的碎片吸引了一下注意力，因此攻击稍微慢了半秒，只在杨希脚边打出一个凹洞。杨希顶着力场护盾躲进旁边的拐角处。

在夜影追过来的时候，拐角后面划出一柄光剑！夜影没有想到杨希居然会大胆到近身反击，赶紧用机械臂架挡这一剑。而他正准备反击的时候，杨希又不见踪影。

——那里有一条运送垃圾的传动履带，杨希就站在履带上，一击不中就跟着履带一起传走了。

“就会耍小聪明！”夜影怒吼着释放以太流，把履带也破坏掉。而杨希又早早从履带上跳下来了，甚至中途还抽空放了几发激光炮。然后他急急往下一个掩体里躲。

夜影正待再追时，一道电流从墙上传过，把附近所有灯泡都打爆了。周围的环境一下子黑下来，只剩燃烧的微弱火光。

随后，在一片黑暗中，地面猛烈摇动起来。

“该死的小鬼……”夜影骂道。

震波也是一种超距攻击，释放震荡不会暴露杨希现在的位置。夜影不知道杨希想干什么，但他本能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下去，于是当机立断打垮附近的墙壁，移动到周围的其他房间。

（果然困难。近战根本偷袭不到，他一旦觉得不对劲还能随时打穿墙壁逃走。就算是这种环境里也没有多少能伤到他的东西。）

七级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七级念载士和六级念载士相比，以太总量并没有高太多，但就在这一级从量变到质变。以太流能够外放意味着攻防能力全方位提高。

贸然出手不可能伤得到超载的夜影。在更好的机会来临之前必须继续等。

（该死。好疼，好疼……在这样耗下去我的精神力会比他的生命力更早耗尽的。机会真的会出现吗？……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我快耗不下去了。现在他应该比我更急躁。）

——夜影确实很焦急。

即使已经做好和杨希同归于尽的准备，生命力的消耗仍然是他无法忽视的问题。他已经开始感觉身体变得有些虚弱。现在还不会影响行动能力，但再过几十秒很可能他的动作就会慢下来了。

如果现在都抓不到杨希，等身体变得衰老之后更没法抓住。

那真的要冒着被杨希反击的风险停止超载吗？夜影一时陷入两难。

明明只要找一个开阔的地方，直击杨希一次就能终结这场战斗的……但上次爆炸之后生成的各种障碍物实在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清理掉所有杨希可能利用的掩体。

清理障碍物？

夜影突然意识到，他根本不需要清理障碍物！他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

然后夜影不顾逃走的杨希，抬手就是一道以太流打在天顶的岩壁上！

无数落石坠下，把这条通道彻底封死。然后夜影又走向下一条通道，依样施为，把岩壁上的石头打下来。

障碍物多确实对杨希有利。但是夜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杨希根本没有打穿这些障碍物的能力。他只要用无数的落石把周围每一条通道全部封住，杨希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然后夜影大可慢慢把这一小片区域里的所有掩体一一扫平，杨希迟早会无处可藏！

一块块落石带着千钧之势坠下，把目光所及的所有通道都堵住。夜影还细心地没有放过任何一条通往外界的管道。毕竟如果让杨希从这个包围网里逃出去，他很可能没有时间再从头来一次了。

——在夜影打下第一块岩石的时候杨希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杨希没有试图逃走，而是开始准备最后的反击。

他同样已经要撑不住了。这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最后的胜机。

十几秒时间，周围这一小块区域通往外界的所有路都被切断，成为一个密室。在分出胜负以前两人都没办法从这里逃脱。

夜影再三确认没有可以逃出去的通路，然后开始从最南端开始，逐步摧毁所有可以作为掩体的东西。

拆掉每一堵墙，打扁每一个设施，切断每一条履带，撕裂每一根管道——七级念载士的力量全开，没有任何东西挡得住汹涌的以太流！

夜影已经开始老化了。他估算了一下，自己再超载下去大概还有两分钟寿命。

对他来说足够了。

清理完大的障碍物，剩下的就是一些大的落岩、立柱、以及一些遮挡视线的烟雾了。

场间燃着熊熊大火，夜影感觉有些呼吸困难。生命力被兵装吸取之后，他的身体机能整个衰退了，在缺氧、甚至吸入了不少毒气的情况下，他开始觉得注意力涣散。所以他分外的谨慎。

他背靠着一侧的岩壁，绕着场地走了一周。

没有发现杨希的踪影。杨希好像从场中凭空消失了一样。夜影一瞬间甚至怀疑杨希是不是从什么暗道逃出了这块区域。

又或者，杨希是藏起来打算从什么地方发出致命一击？

夜影自己否定了这两种想法。他已经把所有掩体都搜过一遍了。剩下的就是弥漫在场地里的那些不可见的毒雾。但如果杨希藏在毒雾里的话，他一定需要展开力场护盾。这样杨希也没有反击的能力。

还有一分钟。夜影背靠着火场，一边扫视全场，一边思索杨希最可能藏在什么地方。

火焰劈啪作响，映得夜影的脸阴晴不定。

一只银白色机械臂从火场当中伸出来，无声无息抓住夜影的肩膀！

夜影立刻转身反击，但刚转到一半他就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气从肩膀传下去，一瞬间把他半个身体都冰封了！

——他漏算的唯一一件事，那就是杨希确实隐藏了能力。自从进入大空洞以来杨希就刻意没有使用过寒气插件。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刻。

夜影笃定了杨希没有办法一边保护自身一边发出攻击，所以敢于背靠火场。但寒气插件能够保证杨希在火海里安然无恙，同样也是他最具进攻性的能力之一！

他想反击，想将生死置之度外，至少要和杨希同归于尽，但是寒气零距离传进他的身体，极快速度冰封了他一切的生机。

就此毙命。

杨希在杀死夜影之后只觉得疲倦到极点，只坚持着走离火场就晕倒在地。

第三十章-英雄 (3386)

当杨希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

雪白色的天花板，雪白色的床单。柔软舒适的床垫让他觉得头疼也没这么难忍受了。

（这种经历好像以前也有过一次啊……）

跟肖恩将军一起被追杀那次，也是失去意识之后在医院里醒过来。杨希快要喜欢上医院这个地方了。能在医院醒过来就说明自己还没死，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

“哟，你终于醒了！”

杨希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他的病床旁边还有一个病床，盖里达坐在隔壁的病床上。

他身上到处缠着绷带，比杨希还惨。不过看起来他精神不错。

“盖里达，你也没事啊。”杨希想给个笑容，不过因为头疼所以只扭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真是松了口气。”

听到这话，盖里达哭笑不得：“啊？你还松了口气，是我们担心你担心的要命！”

杨希看看自己身上，没多少伤口，整体样子比盖里达好多了。“担心我？担心我干什么。受伤最重的应该是你和绯。没准连霍华德都比我惨呢。”

“你真是啥也不知道啊。你身上没什么伤，还昏迷了四天都不醒！你说说，该你担心我还是该我担心你？”

“四天？！”杨希按着额头，忽然又觉得自己昏个几天几夜再正常不过了，“我精神力使用过度了。现在还头疼得要命。”

“你别这么轻描淡写的。当时海涅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精神力枯竭后果很危险，甚至可能影响到你以后的发展！”

盖里达给杨希解释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尽管海涅很想尽快解决他的对手来支援杨希，却仍然拼斗到上百招，才终于在琴娜的帮助下找到机会取胜。他和琴娜立刻去找杨希。

一路上看着爆炸的痕迹、设施的废墟，两人心惊胆战。他们原本只希望杨希还没死，能合三人之力一起和最后一名夜影交战。没想到最后在废墟的最深处却找到了夜影的尸体和昏迷不醒的杨希。

杨希怎么叫也叫不醒，海涅和琴娜又找不到大空洞的出口。最后他们只能在大空洞当中又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念度院终于派人下来，把他们三个救上去。杨希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昏迷，现在才醒。

医生诊断他是精神力使用过度。这种事可大可小，运气不好伤到大脑的话，可能会影响将来的精神力修为。

听完盖里达的讲述，杨希心里并没什么震动：“伤了就伤了吧。反正我的潜力本来就不高。能赢这一仗比什么都强。”

“你还真是乐观啊……”

“乐观吗？也可能是因为我脑袋太疼了，想不过来。”杨希耸耸肩，“别说这些渗人的事情了。说点让人高兴的怎么样？这次任务我们小队算是首功吧。学校有没有什么奖励？”

盖里达打了个响指：“对啦！你算说到正题了，这次上面的人大方的出乎意料啊，除了学籍点数以外，议会那边还发了一大笔奖金，是金币，现金！数量足有……算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很多就行了。”

杨希想说这还是蛮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这下你成英雄了！现在我这么告诉你你可能没什么实际的感觉，等过几天你出院了就知道了。”

“英雄啊。可以想象。咱们这算立了大功了。然后怎么，上面送来好多勋章和锦旗？”杨希想想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要是三叶王国的大使真的被夜影抓走，会出现巨大的外交事故。特异小组直接阻止了这件情况的发生，确实可以算国家英雄了。

但盖里达带着一种诡异的表情说：“不对。不是‘咱们’。是你，一个人。”

“我？因为我是特异小组的队长？”

“唉，有的时候觉得你特别聪明，有的时候怎么又感觉你这么笨。当然是因为你打赢了一个夜影！那可是七级念载士！你是在一对一决斗当中杀掉了他，那你该有多强？”

杨希感觉自己刚刚睡醒思维还很迟钝，他摇摇头说：“别瞎吹了。一是地利，大空洞里全是金属。二是夜影那种有时间限制的超载不算真的七级。他最后太着急了，否则……”

“停停停。我们跟你一队的还不知道你的实力吗。问题是，被救回来的那个三叶大使可不是这么跟上面人说的。”

“李文央。她跟上面说什么了？”

“她被当人质带着走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夜影和北侧小队战斗。她证明夜影真的有七级实力。”盖里达伸出一根手指。

从人质那里来的消息可信度极高。另外三个小队全灭这件事本身也能证明夜影的实力强大。

盖里达伸出第二根手指：“大空洞里被你杀的那个夜影，尸体才刚刚开始衰老。说明他和你打超载了，而且不是被吸干生命力死的，是超载的情况下被你杀的。”

然后他伸出第三和第四根手指：“亲自救出大使的也是你。而且你是我们小队的队长，作战计划全是你安排的。”

盖里达刚开始说的时候杨希还一脸不以为然，越往后听他的表情越尴尬。说完四点，盖里达把手一握：“最后一个，你碰巧前段时间闹出一件大事。全校都还记得你的名字呢。”

杨希闭上眼睛，想象如果是个不认识自己的人听说这么多光荣事迹会怎么想。“你直接说结论吧。我现在的形象变成什么样了？”

“你想想。才一年级就有七级实力，而且是机装天才。这是基本的。然后嘛，越传就越夸张了。有说你擅长谋略的。有说你特别有领袖气度，能让特异小组的怪人都服服帖帖的。还有的……”

“停停停……”杨希苦笑起来，“你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要信了。你们怎么就没帮我澄清一下？”

“大概有一半是真的，我们也不好澄清嘛。”

“十分之一都没有！”

盖里达耸耸肩没跟杨希争执。

无论如何杨希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杀死了一个七级念载士是事实。不管战斗中他使用了多少取巧的手段，都是他真实实力的体现。

不过都认识大半年了，盖里达也大概知道杨希的性格。他总是自视过低，一时半会恐怕接受不了自己身份的变化。还是得等他出院之后自己体会。

“反正你现在是公认的一年级第一高手了。大家都把你当英雄看，而且在讨论你这次比武大会能拿第几席呢。”

“已经觉得我能拿席位了？！”

“大多数人还觉得你能进前五呢。冰晶骑士团的迪伦还公开发话，说你绝对赢不了他，他要在比武大会上亲手打败你什么的。”

“到时候我遇到他就投降还不行吗。”

杨希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陌生。他敲敲脑袋，怀疑是不是因为头疼产生的幻觉，“算了……我现在脑袋很疼，先别聊这个了。夜影的情况怎么样。有没调查出什么线索，他们是怎么潜入进来的，主谋是谁之类的？”

杨希急急换掉话题。

“这种事情就算上面的人查出来也不会告诉咱们啊。倒是有一个坏消息。夜影的兵装，好像有一个特殊的机能。详细的我也不懂，反正只要使用者一死兵装就会自毁。他们拿回去的兵装全都烧坏了。”

“也就是说，还是搞不清楚那个可怕的超载功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他们去吧。”盖里达伸了个懒腰，“我反正再也不想和夜影有半点关系了。让上面那些大人物头疼去吧，派军方真正的精英去和他们搞。”

“……嗯。你说的也对。”

杨希迟疑地点头。

他真羡慕盖里达这种心态。而他自己却知道，以后肯定还会和夜影有所交集。超载这种未知的技术，虽然要消耗生命力，却可以爆发出极为恐怖的力量。夜影不计代价不择手段地跟逻各斯共和国作对。这一切都让杨希联想到洛伦斯。

如果夜影和洛伦斯有关系，那就是和杨希有关系。

稍微思考了一会，杨希又感觉头痛越演越烈。他赶紧躺在床上放空思维闭目养神。

“啊，是我不好，不该找你聊这么久。你好好休息吧。你的兵装在那边的柜子里，海涅帮你捡回来的，没人动过。”

“谢谢。”

杨希休息了一会，从病床上下来，打开柜子。他的单片眼镜“仰望星空”、机械臂“紧握微光”和其他插件都放在里面。一枚插件在机械臂里面，其他六枚装在盒子里，一片不少。

“什么？！”杨希突然见了鬼一样惊叫出声。

盖里达吓了一跳：“怎么了？”

杨希额头上冷汗一下子流下来，他顾不上跟盖里达解释，一把抓起机械臂打开盖子。

里面装的是寒气插件。这是当然的，杨希杀死夜影用的是寒气能力，既然之后没人动过他的兵装，那寒气插件当然该放在里面。

他又抓起放插件的盒子。里面有六枚插件。

寒气插件也在其中。

他原本做的是七种不同的插件，放电插件不翼而飞了，寒气插件却有两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杨希几乎无意识地不断悼念。怎么可能有这种事。紧握微光是他自己一手设计的兵装，不可能有别人能仿照他的插件。但为什么寒气插件会有两枚？

他顾不上头疼，不断回忆最后一战的细节。

当时他精神力消耗过度，但还是想出了反败为胜的策略。然后他从盒子里抓出一枚插件放进兵装里面。当时自己抓到的是什么插件？

——是放电。

杨希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他实在太过劳累，以至于在最后时刻犯了错误，拿到了放电插件。然后走进了火海。

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当他启动兵装的时候，放出来的却是寒气能力。

“不可能！这不现实，肯定有什么原因才对！”

杨希高喊着，鞋都不穿就冲出去，盖里达想拉他都拉不住。

他丝毫不顾形象地穿着病人的睡袍，光着脚跑出医院，直奔图书馆。

间章-论文 (2536)

《论精神力未知领域与星级兵装》

灵长历2606年5月19日

作者：洛伦斯•丹吉

自灵长历开始以来，念械兵装技术已经经历了两千六百年的发展。在代代机装师的研究下，我们已经确立了这个世界的基础物理体系。有关以太与各种能量的相互转换，我们都有了可以依赖的物理理论与数学公式。

但在另一方面，与精神力相关的研究，却常年停滞不前。

精神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它是怎么和以太发生作用，并且转换成具体的力量的？对于这些最本质的问题我们依然一无所知。迄今为止，我们对精神力的理解还是完全经验主义的。

没错，我们确实在实践中了解了很多和精神力有关的信息。精神力是所有大型生物都拥有的力量。大多数人的精神力不足以干涉物质世界，我们将能够微小幅度干涉物质世界的精神力定为一级。精神力和肌肉一样可以通过锻炼来强化。强大的精神力能够直接控制以太。

对于使用精神力来战斗的念载士来说，有这个程度的了解就已经足够了。但对机装师来说，这仅仅是对精神力这种力量最基本的认知而已。

我们凭经验把精神力划分为九个等级。但精神力的具体单位是什么？能否用能量的通用单位焦耳来衡量精神力大小？昆虫类生物是否拥有精神力？水母一类没有大脑的生物呢？如果精神力与大脑有关，那么是大脑内的哪一个脑体生成的？精神力与以太互相作用的原理是怎样的？能不能用其他种类的能量模拟精神力的作用？精神力能不能不通过以太作用直接干涉物质？

以上问题学界内都有诸多机装师曾经做过研究。但研究的结论却不尽相同。最耐人寻味的一点是，不同的人拥有的精神力，竟然能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性质。也即是念载士当中说的，精神力具有特殊属性。

我本人也拥有相当罕见的精神力属性。为什么我能够放慢体感时间进行思考，而其他精神力和我同级的念载士做不到这一点？这件事每每缭绕在我的脑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正因为以上原因，精神力学直到今天仍然没办法成为物理学、化学、以太学一样严谨的自然科学。

在最近的几百年中，精神力研究的落后已经成为制约念械兵装发展的最重要因素。

工厂能够量产六级以下的念械兵装，而七级以上兵装仍然只能依赖精英机装师手工制造。并非我们不能达到晶体级的精密工艺，而是我们需要针对每一个念载士的精神力属性不同，来给他们的专用兵装做出调整。这才使得高等级兵装必须依赖学识经验都极为广博的机装师。

不仅如此，高等级机装师特制的兵装更加证明了现代分级制度的肤浅。通过集成回路、精神力绑定等技术，完全可以制作出低精神力的念载士也能使用的高级兵装。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星级兵装。

众所周知，精神力最高只到九级为止。不考虑变异的情况，九级精神力就是人类这个物种能够到达的极限了。超过九级念载士的星级念载士理论上不应该存在。

而实际存在的星级兵装，无一例外，具有不可复制和绑定认主的双重特性。例如西蒙亚拉家的“神盾”，只有西蒙亚拉家族里跟先祖性格极其相似的人才能够继承神盾。而后世的机装师从没有人能照着设计图复制另一个神盾兵装。

这样的性质，让星级兵装与星级念载士都拥有了一种民间传奇的色彩。民间普遍认为，能做出星级兵装就证明机装师具有天赐的灵感和才能。

但我不同意这种看法。星级兵装的存在，恰恰证明我们机装技术的肤浅，我们对精神力学的一无所知。

就连制作人自己也无法复制的杰作，应当是一种耻辱。这标志着我们还不够了解兵装的运作原理。我们仅仅是在几千年前的先人就已经奠定了的理论大厦上做装饰而已。

从神盾、风舞玫瑰，到吞噬之王，幻界之王，渊水之王。这些星级念载士固然每一位都完成了伟大的工业，每一位都推进了历史的变革。但他们在推动基础物理发展上面的贡献接近于零。

我想提出的是，时至今日，念械兵装早已不只是纯粹的应用科学了。

或许在两千年前我们不需要搞懂念械兵装的原理。只要在一次次尝试中总结经验，制造出最强的兵装，然后抗击魔兽，为人类争夺一片生存空间就够了。但现在的我们已经在机装技术的基础上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文明。

这种情况下，发展基础学科的意义更胜于新增几位星级念载士。

我认为，机装学界应当扭转思维，将研究重心从怎样制造新的星级兵装，转移到怎样解明现有的谜团上来。

我在曾做过的一系列调查，着重整理过星级兵装中出现的不可思议能力。（详见鄙人论文：《论精神力越过以太直接发生物理作用的现象》）

在第二次南侵战争中犯下累累罪行的萨埃尔将军拉洛克，其臭名远扬的“空无之眼”，拥有将目光所及的生物直接抹杀的可怕能力。天火战争三英雄之一的西瓦，其“极黑之指”能够将任何接触到的物体石化。以及不太著名的星级兵装“虚灵手臂”，能够将整只手虚化，穿过物质而不发生碰撞。

这些兵装的能力在星级兵装当中并不算特别强大。但其原理非常难以解释。

在传统的兵装理论当中，念载士的精神力作用于空间中的以太，然后通过念械兵装为媒介，将以太转变为各种形式的能量。但从能量转换的角度，要怎么才能解释空无之眼、虚灵手臂这种能力？

不论是热能，电能，动能，或是尚在假说阶段的“原子能”，都不可能把一块木头变成一颗黑曜石。而天火战争中已经有上万人目睹过极黑之指的表现。

我在此提出大胆的假说。或许人类的精神直接可以干涉物质世界。

心念的力量能直接将“有”变成“无”，将木头变成石块。人的精神能够重塑世界的样貌。

精神力并不是必须用以太作为媒介才能发挥作用。是我们的想象力限制了我们研究的方向，是我们基础理论的缺失制约了念械兵装的开发。

我提议，念度院应当以逻各斯现存的各种星级兵装作为研究方向。尤其应当侧重于研究那些严重违反一般物理法则的兵装。我们急需建立新的物理体系，甚至于修正我们的时空观。只有这样做，我们才能解开更多有关精神力的谜题。

……

这篇论文写于灵长历2606年，当时洛伦斯刚从念度院毕业不久，仅仅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年轻机装师。

论文虽然因为内容大胆而引起了小范围的争议，但并没有在逻各斯的机装学界引起太大的关注。

在洛伦斯成为公认的大陆第一机装师、并且叛出念度院之后，他过去留下的论文集重新引起了众人的热议。但因为他的论文总是猜想过于大胆，而缺乏实证性的研究数据来论证，因此这股热潮仅仅持续了几个月就结束了。其后洛伦斯的论文又被束之高阁。

直到灵长历2623年的夜影事件之后，洛伦斯这篇论文借阅次数明显上升。夜影奇特的兵装能够将生命能量转化为精神力，似乎为洛伦斯这篇论文提供了例证。